燒的時候是連那把桃木笤帚一起燒的,燒完他倒也沒走,中午就在外婆家簡單的吃了個午飯。飯後,查文斌破天荒的提出要午睡,還就選擇睡在外婆房間的沙發上。

這一覺,他是睡的昏天暗地,呼嚕聲站在院子裏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按理查文斌這麽仔細的人,是不太會做出這般有點出格的事情的,或許也是有他自己的用意吧。

見他睡的香,舅舅也就沒有去叫醒他。一直到了傍晚時分,車子回來了,老太太有點暈車,剛進屋子,查文斌也已經醒了。

“報告上說沒什麽大問題。”小憶有點沮喪,似乎他猜錯了。

查文斌笑道:“沒問題那不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嘛?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得了病先去醫院看,拖不得。如果什麽事兒都要去找先生,那還要那些醫生幹什麽?”

“那現在呢?”

“現在,這樣吧,”他對舅舅道:“你去找幾個二十來歲的青壯年,最好是單身的。晚上呢,擺一桌,就讓他們喝酒,最好能喝大了。喝到能打起來,那是最好不過的。”

舅舅不解道:“打起來還好?”

“一點事兒都沒有,”查文斌笑道:“最次,也得讓他們吵架,砸點酒瓶子之類的,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然後我看你媽房間裏有一麵大衣櫃鏡子,找個地方給它挪走,年紀大的人,房裏最好不要放那些了。還有,什麽貼在牆上的年畫這些也都弄走,換點花花草草倒是可以,素雅一點就是了。”

說罷,他便拿著那張CT的片子進了屋。

燈光下,查文斌舉著那片子對著外婆道:“嬸嬸,您看看,這不就照出來了嘛?就是這個東西,它就是那個小人。”

外婆的眼睛本來就老花的厲害,哪裏看得清那片子。聽查文斌這麽一說,也就跟著“嗯啊”的答應起來,不等她去找老花鏡,查文斌搶先把一枚桃木釘塞到她手裏,又拿著那釘子對著那CT狠狠紮了進去。

看著那已經被紮穿的膠片,查文斌道:“哎,好了,好了,終於是釘住了!來,把它扔到門口一把火燒了,燒它個幹幹淨淨,就再也沒東西繼續作祟咯!”

河圖摸著腦袋小聲嘀咕道:“鬼還能給拍出來?”

“這是他在安慰外婆。”小憶道:“其實人老了,也就會變的和小孩子一樣。他們需要哄著,哪怕是一些善意的謊言,卻也能卸下壓在她心中的那個恐懼。查叔,不光精通道法,懂藝術,他比我們也要更加了解人性,他真的了不起!”

晚飯時刻,外婆難得的吃了一碗米飯,還破天荒的看了一集越劇。問她這會兒房間裏還有沒有別的什麽東西,她說已經沒有了,便也就在小姨的陪伴下早早入睡了。

而舅舅找的那幾個村裏的青年,是在稍晚點到的。事先都跟他們招呼了,要他們多喝多鬧,不過也都是欠了很大的人情。

舅媽備了一桌好菜,大魚大肉的鋪了一桌子。這張桌子上,一共坐了六個青年,加上作陪的我和河圖,總計八個。

而客廳裏的並排的另外一個桌子上,也放置了同樣的八副碗筷。菜品與我們桌上的是一致的,隻不過,我們這兒是熟的,那一桌則是夾生的。

坐在那桌上的,隻有查文斌一人。全程閉著眼,不說一句話,好似是在打坐一般。

甭管信還是不信,這些個村裏的小夥兒也都按照劇本的要求來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現場的氣氛絲毫沒有因為那詭異的另一桌而減弱。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這酒勁也就上來了。一個個那是麵紅耳赤,酒氣橫散。要不怎麽說,酒壯慫人膽呢?

隻聽其中一個小夥喊道:“古有武鬆醉酒打虎,今有我三娃子醉酒捉鬼!你們說,這鬼在哪呢!叫它出來,老子倒要看看鬼長什麽樣的!”

小憶不適時宜的煽風點火道:“就在那一桌吧,夠本事你去唄。”

三娃子一拍桌子,驚的那桌上的碗碟“乒乓”一陣亂響!他起身指著那空桌又道:“來,你過來!看老子不活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筋,再把你丟進油鍋裏炸一炸!”

“哈哈哈!”有其他人大笑了起來,那三娃子酒勁正上頭,便嗬斥道:“你笑什麽,老子前世就是鍾馗老爺手下的小鬼,嘿,當年死在老子手裏的鬼怪沒有一千,那也有八百!怎麽著,你們還不信?”

“瞧他那慫樣,你要是小鬼,那我就是小鬼他爹!哈哈哈~”

“娘的,瞧不起誰呢!”

“怎麽滴,要幹架啊!”

“啪”一個酒瓶子摔碎了,兩個碗也被砸了,雙方立刻是亂造了一團,口中各種汙穢的叫罵聲那是響徹了周遭半裏地。就他們這個鬧法,外婆卻愣是睡的沒醒。打著打著,就移到了那個空桌上,也不知道是誰竟然找來了一把菜刀,照著那桌子正中的豬頭就劈了下去。

這一刀,剁的那豬頭連同下麵的盤子都一並開裂了。

“行了,”查文斌舉手道:“都歇歇吧,今晚上辛苦各位了。”

三娃子似乎意猶未盡,手裏還抄著一個板凳,納悶道:“這就好了?”

“怎麽,你還想把人房子給拆了啊!都回去吧,回去洗個澡,明天晚上繼續再來。”說罷,查文斌就從兜裏掏出六個紅包,每人給了一個。那些人吃了喝了耍了,還有錢拿,他們怎麽都想不到,這世上怎麽還有這種好差事,那自然也是滿意的離去了。

收拾完殘局,查文斌交代舅舅,明晚還要再來一遍。

小憶覺得這似乎與查文斌過去的風格有點不同,這一回,即沒看見符籙,也沒聽他念咒,那些他準備借用出來的法器更是一個沒見著。

“不是什麽時候,什麽事情都可以用術的。”查文斌對他道:“兵法有雲: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你外婆年紀大了,生體抱恙,有些東西來覬覦也是常理。可若是斬盡殺絕,對我來說是簡單,可對你外婆來說,卻是徒添了陰債一筆。

再者,有些事兒,還可能是熟人,甚至是某些親人做的。在世時,它興許隻是聞到味了,這也是本能,不能怪它們。”

他的話點到為止,沒有說破,但其他人也都聽明白了。找外婆的那些東西裏,興許就有某個已經死去的親人。

查文斌繼續道:“吃保健藥,不如平時多強身健體。她年紀大了,自然陽氣弱,可這屋子若是陽氣旺,不也就沒有東西敢再來了嘛?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明晚再鬧一晚,至少剩下的這一年了,我相信老人家應該不會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