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傑布所說的那座山包,看似不過盡在眼前,可等到達目的地,卻已經過去了大半天。原因是,他們必須要穿過兩道橫跨的冰川。

這些冰川,呈穹形隆起,出現了一種特殊形態的冰帽,又有諸多許多小冰川從冰帽向四周溢出,遠遠看上去就像個一個個連在一起的包子。

這些冰包子,有些厚度可以到二三百米,也有些隻有薄薄一層。包子與包子之間,全是光溜溜的和鏡子一般滑的冰麵,人別說在上行走,就連站穩都十分費力。一旦從這些冰帽上滑落,將會直達百米落差下的深淵,他們隻能撕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條,然後纏在腳底防止打滑。

翻過這兩道冰川,終於是抵達了傑布所說的山頭。這是一個四麵下凹的位置,倒也擋風,隻是凹陷處有不少積雪,這些積雪都凍的和石頭似的,用匕首鑿也隻能留下個小白點。

“這地方不行,”超子喘著大氣道:“晚上等溫差繼續下來,活人要不了兩個小時就能凍成冰雕,我們必須下到海拔低的位置。”

誰知那傑布卻指著凹陷處道:“那裏有個山洞,晚上在那過夜就行。”

順著她所說的位置,在一塊黑乎乎的石頭後麵果然是有個洞,隻不過這洞口的大半都被積雪給蓋住了,但要想點辦法還是可以挪進去的。

進了洞,那傑布又道:“裏麵有柴,可以生火。”

在這個洞裏,果真是靠著幾堆幹柴,並且看時間,這些木柴已經存放的挺久遠的了。而地麵上,還有生過火的痕跡。

胖子撿了塊木炭碾了碾道:“這兒有人來過……”

不想那傑布又道:“我來過啊!我就是順著這條路出來的,我怎麽出來的,就把你們怎麽再帶回去。”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模樣特別神氣。

胖子道:“我都懷疑這娃當初是怎麽被那群流氓給控製住的,就她這樣的小人精把那幾個笨蛋給賣了都有可能!怎麽當初讓我們遇見時,她怎麽就那麽慫呢!”

“查兄,你進來看。”風起雲在裏麵招呼道。

原來在這個山洞的內側,躺著七八具遺骸。因為常年的低溫,這些遺骸保存的還算完好,皮膚呈一種幹癟的焦黑狀,身上的那些襤褸的衣服也都還能辨認一二。更為重要的是,在這些遺骸的身旁,還放著一杆杆的長槍。

“中正式!”超子隨手拿起一把,槍身雖然已經腐蝕的很厲害了,但他還是一眼就分辨出了型號。

他又蹲下身去翻了翻那些遺骸的衣物,在其中一人的胸口,超子又找到了一枚勳章,上麵的顏色也掉了差不多了,但還能看出正中的位置是一匹馬。

他把那東西遞給了胖子,胖子左右翻看了一下後確認道:“這是忠勇勳章,44年以後才有的。這東西在西安的古玩街上不少見。老蔣兵敗台灣後,為了讓那些留在大陸的敵特分子繼續給他賣命,所以就狂造了一大批勳章哄人。

這東西粗製濫造的,在地攤上也就能值個百八十塊錢。可惜啊,這些被他洗了腦的人就因為這麽塊誰都能拿的破鐵片,就選擇和人民為敵。依我看,他們八成就是當年剿匪時躲到這山上來的,最後彈盡糧絕,全都死在這兒了。”

查文斌轉身看著傑布問道:“你一個人躲在這裏不害怕?”

她用小手指著那些遺骸道:“你是說他們嘛?”

“嗯,你知道那些是什麽?”

她搖頭道:“死人唄,那有什麽可怕的。”

查文斌很難想象,這麽點大個孩子是如何獨自一人走出這片大山的。對於傑布,他的腦子裏有無數個為什麽,他也相信這個如同迷一般的孩子很快就會給他們新的驚喜。

點了火,吃著肉幹,抱著那孩子,查文斌還是忍不住道:“你為什麽要出來?”

她不暇思索道:“好玩兒啊。”

“你們家裏還有很多人嘛?”

“不告訴你。”她又換了個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查文斌道:“你答應過我,不會把我丟下的。”

臨睡前,查文斌還是取了一根香點了插在那兒。

“給他們上香,犯不著吧?”胖子道:“指不定當年他們手裏都沾著人民的血。”

查文斌扇了扇煙頭,好讓那香燃的更旺盛一些,道:“畢竟是借了人家的地盤,好賴這堆柴總是他們替我們砍的吧。”

胖子惡狠狠的對著那幾個遺骸吼道:“晚上都給我消停點,當年我爹能把你們攆到這兒躲著,今天我就能把你們挫骨揚灰。”

一旁的傑布道:“昆侖山沒有鬼。”

“哦,為什麽啊?”

她一臉虔誠地說道:“這裏是神山,鬼是不敢靠近這麽神聖的地方的。”

“瞧她的模樣,哪裏像個孩子。”胖子大笑道:“老何,我倒覺得她可比你和我都要老成的多了。”

“其實她說的沒錯,”查文斌道:“昆其實通‘渾’,侖其實是‘輪’。合起來的意思便是:天地車輪,終則複始,極則複反,莫不鹹當。簡單來說,古人認為這裏就是天地渾沌開始的地方,也是輪回的終點。

它是起點,也是終極。我相信在這裏,沒有任何三屍之蟲能夠作祟,如果拋開這惡劣的自然環境,在此處修道,要遠勝於外麵的十倍百倍。隻可惜,我也隻是肉體凡胎。機會難得,所以今晚,我打算在這裏冥思入定。”

“你安心打坐吧,守夜的事兒交給我們就行。”

入夜,查文斌特地挪到了裏麵,也就是那些遺骸的前方。就在那兒,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修行先要修本心,靜坐就是修本心的一種基礎方式。道家修行講究一個“悟”,可在世俗曆練中頓悟,也可在參道冥想中頓悟,有時一朝參悟,即可得道。

它並非是坐在那一動不動,相反,它是除了皮肉不動之外,全身都在動。如果非要形容那種感覺,大概類似於靈魂出竅後,把自己與周遭的天地宇宙完全融為了一體,然後讓自己的神識從完全不同的角度來重新審視自己的一切。

進入這個過程是需要時間的,通常在家裏,查文斌需要一炷香。而今天,他的自我感覺非常之好,僅僅也就是換了三口氣,他就發覺自己已經完全進入了那個極其舒適的狀態,好像整個人都是漂浮在空中一般。

他可以看見自己的五髒六腑,甚至看到血液在如何流動。他變的越來越輕,飛的越來越高,思緒如光一般在腦海裏穿梭著。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到達某個極點時,忽然身子一重,人也跟著迅速跌落了下來,接著便就睜開眼醒了過來。

而在這時,距離他剛剛進入狀態不過短短的數分鍾時間,這再之前是從未發生過的。於是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又再次閉上了眼睛。可不想情況與剛才一樣,很快又被打回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