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峰至此還不知道查文斌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也隻能硬著頭皮跟著。

道路兩旁是些許久都沒修剪過的樹,破敗的水泥路或中間或兩旁,長著一堆堆的茅草,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個個拱起來的墳包。

稀稀拉拉的有一些廢棄的房子,它們了無生氣的矗立在兩旁,透過月光,那些斑駁的牆壁無一不透露著陣陣的陰森與絕望。

行走在這樣的地方,查文斌也沒個燈,林海峰隻好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走了不多久,查文斌停了下來。他對著一戶上著鎖的院子對林海峰道:“就是這兒了,你敢跟我進去吃席嘛?”

“這兒?”林海峰四處打探了一下,這裏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他一想起剛才那出租車司機所說的話,不免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查大哥真要帶我去吃鬼席?”

“其實鬼一點都不可怕,”查文斌道:“我們中有很多人,死後大概也會變成那個樣子。今天帶你來這兒,原因隻有一個:你跟我一樣,都是天煞孤星。我們這樣的人克六親,卻也有個好處,那便是邪魔類的同樣不願招惹我們,煞氣太重。

可是我想讓你體會一次死亡的感覺,本想著帶你去殯儀館的,那兒是人生旅途的終點,但對你來說,也許效果並不大。

還有一個原因,你剛與小月有過一次親密接觸,需要經曆一個劫來衝一衝。以後,每次接觸都需要這樣。如果我拿醫學上給你說,就有點像是脫敏治療。醫生們發現對某個東西過敏,那隻需對病人進行小劑量可控的刺激,並開始逐漸加大藥量,一直到病人完全適應大劑量的接觸。

因為這種危險對你我而言,都是在可控範圍內的。我不能讓你出現可控範圍之外,那些突發的危險。所以,在沒有出現危險時,我們就要自己率先創造出危險,用這個辦法來跳過那些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查文斌的辦法就是,既然人是注定要倒黴的,那不如自己去主動找個黴運倒一倒。這樣便可跳過那種不可控的狀況,他做這個決定的原因,是基於那天自己與小月的談話。

“任何看似沒有規則的事物,其實都是有一套自己的法則的。既然天煞孤星中某些情況注定就會觸發一些未知糟糕的事情,那不如索性自己撞上門去。”

林海峰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查文斌拉著他的手來到那門前,布滿灰塵的藍底門牌上寫著貓頭灣18號。

“敲門。”

林海峰鼓起勇氣敲了一下,又敲了一下,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傻,這個村子明明沒人住了。可是他還是敲了第三下,這一下敲完,門竟是自己開了一條縫隙。

查文本把一疊冥幣塞進了他的手中,不分由說的推開了門。跨過門檻,隻見那先行進屋的查文本雙手抱拳,對著空****的院子一陣作揖,口中還不停念道:“恭喜!恭喜!”

他轉身看了看身後,又看了看四周,再三確定確實沒有看見任何東西後,便也跟著跨過門檻。

院子裏,東倒西歪的擺放著幾張桌子,有些桌子腳都已經斷了。角落裏,還堆著一些廢棄的鍋碗瓢盆,尤其是那兩旁的小屋玻璃上,那早已泛白的喜字還在那沒精打采的粘著。

落葉、枯枝,倒下來的磚塊,碎瓦,還有那些隨處可見的蛛網和藤曼。林海峰心想,這樣的地方,要是拍個鬼片,壓根都不用布景,自己裹個白床單往這兒一站鬥能嚇死人。

“過來,”查文本忽然回頭拉著他開始往裏走,一直走到那屋簷下,隻聽他又對著那空氣道:“我一個朋友,過來掏完喜酒喝。”

“來,海峰,把份子錢上了。”

“哦,哦……”林海峰連忙點頭,他從兜裏掏出了那疊冥幣,在查文本的示意下,放在地上用打火機準備點了。

“慢著!”查文本又遞給了他一根針道:“把中指紮破,把血先滴到錢上再燒。”

林海峰隻能照做,紮破中指擠出血的那一刻,那種刺痛感忽然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他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他是擁有兩家工廠的成功人士,見過的人多,聽過的事兒也多,怎麽自個兒今天也開始幹起這種看起來莫名其妙的事情來了。

不過這想法終究還是一閃而逝,很快,他又恢複了思緒。

一滴,兩滴,三滴。血滴在冥幣上,染紅了那黃色的紙。他抬頭看著查文本道:“這樣可以了嘛?”

查文本點了點頭,林海峰這才把紙錢給燒了。

這時查文斌又道:“人家問你名字呢,怎麽寫?賬房先生要上禮單。”

林海峰隻好道:“雙木林,大海的海,山峰的峰。”

“好嘞,過去坐吧!”當查文斌拽著林海峰轉過身的那一刹那,林海峰雙腿一軟,險些就從那屋簷下的台階上滾了下去。

隻見這時,那原本破敗的院子整個煥然一新,到處張燈結彩。院子的正中,整齊的擺放著四張桌子,其中有三張都已經坐滿了“客人”。

這些“客人”全都臉帶微笑的看著他,那種微笑,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是一種死氣沉沉,充滿了幽怨的笑,像是有人強行拉開了臉頰兩側的肌肉,無比的假。再看那桌上,確實是有不少菜肴,不過卻不像那個出租車司機描述的那般都是元寶蠟燭,而全是一些黴爛生蛆,早已腐敗不堪的東西。

“來,這邊坐。”

查文斌拉著已經根本走不動道的林海峰去到了第四張桌子,此時的林海峰臉色一片慘白,渾身的冷汗不停的嘀嗒著。

這時,又有人過來上菜了。和那些桌上的一樣,全是那種模樣的食物,散發著無比的惡臭味。林海峰隻看了兩眼,便忍不住翻過身去想吐,可查文斌卻在他的手腕上某個穴位狠狠掐了一下,頓時那股惡心的感覺消失了。

查文斌小聲道:“給主人家一點麵子,等新人過來敬了酒,我們就可以走了。”

不多久的功夫,還真就有一對新人從屋裏出來了。那新娘子,新郎官,全都穿著大紅色的喜服,身後還跟著兩個小花童,那花童一看就跟紮紙店裏賣的那種似的,臉上塗著兩朵大紅暈。

他們徑直朝著這桌走了過來,那兩個人的臉都異常的白,但嘴唇卻黑的發烏。他們手中拿著一個酒瓶,作勢要給他們倒酒。

查文斌連忙起身迎接,又拖著那身旁的林海峰一同站起。

查文斌作揖道:“恭喜!恭喜!”

新娘往他們的碗裏各倒了一點酒,然後舉起手中的酒杯,似乎是要等著雙方碰杯。查文斌又讓林海峰拿起碗來,輕輕磕碰一下後,那對新人仰頭便將杯中酒飲盡,但他們還沒走,依舊還在那站著。

“喝啊!”查文斌對林海峰道:“喝掉它,這是喜酒,沾點喜氣!”

看著那碗裏有些渾濁的**,林海峰真的開始打顫了,他好想丟下碗逃離這裏,但一旁的查文斌卻死死的拉著他的手腕不讓走,似乎一定要他親口喝下這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