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跳下小船,熟練的解開了繩索,那條船橫豎也就能擠進去四個人,當葉秋跳下去時,船沿上的水幾乎都已經要漫進來了。

“你們就在這裏等著,記住,尊重他們的習俗,尤其是你超子,不要在這神像旁邊抽煙。”

“知道了。”超子把手中的頭燈和槍遞了下去,查文斌隻接過了燈,然後對他揮揮手,便由那族長劃著船慢悠悠的往前走。

族長站在船頭掌舵,女兒杜麻則跪在船尾麵向神像,她手裏捧著那塊黑玉鳳凰,始終閉著眼睛虔誠的在祈禱什麽。船每走一小截,族長就會從背簍裏割下一塊巴掌大的肉丟進水中,黑暗中伴隨著一陣陣激烈的水花響起,水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爭奪著那些肉。

借著超子的燈,查文斌終於是看清楚了,那是一條條巨型的鯰魚在翻滾著。它們哈著大大的嘴巴,滿口像是匕首般的尖牙伴隨著那個像牛頭似的碩大腦袋,頂著一雙小的出奇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淡藍色的微光。

“我們和烏蠻不同,我們的族人裏有一些幸運的在死後就會被送到這裏,他們的靈魂將會永遠和我們的祖先待在一起。”

查文斌這時終於明白這裏為何會有一條船了,敢情這就是一條用來拉屍首的船。這種葬法也叫水葬,在我國隻有西藏地區的一些地方還會用這種葬法。他們認為,水是生命之源,人在世上走一遭會沾染世俗的氣息,死後回到水中,讓那清水洗滌自己的靈魂。起源是水,滅亡也還是水,這才是一個人真正的一生輪回。

水中靠著岩石的位置,還有一根根插在山體裏的木棍,那些木棍上還係著一根根的長繩。有些繩子隻剩下一點毛樁,也有一些還飄在水中。這樣的木樁遍布四周,隨處可見,查文斌也有點好奇便問了一嘴。

“這是用來係脖子的,屍體被係在上麵,如果沒有被及時吃掉,也不會被水流衝出去。”族長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道:“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榮耀的,每年隻有一天可以準許進來,那些知道自己已經快要不行的人,會選擇在這一天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們白蠻人以把自己的身體奉獻給神靈和先祖為榮。”

看著那些肥碩的鯰魚,他腦海裏想象著這些醜陋凶狠的大魚撕扯著那些屍體的模樣,查文斌忽然覺得有點惡心。看著不遠處的那架飛機,他心中在想,梅書韻的未婚夫若是當場撞死了也就算了,若是半死不活的掉進這水裏,那簡直是糟了大罪了。

他也明白為何族長要往這水裏丟肉了,這裏的魚見到船來早已形成了有肉吃的條件反射,所以那些牛頭豬頭真正用來祭祀的對象還是這些大魚們。

看著那些大家夥不斷的朝著小船簇擁過來,或擠著腦袋撞擊著船舷,或擺動著巨大的身軀從船下穿過,人坐在船上時不時的就會被那些大魚撞的顛簸搖晃起來。

“他們會襲擊船上的人嘛?”

族長看了一眼船尾的女兒道:“如果沒有杜麻手中的那塊黑玉,會!這些魚都是我們族人靈魂的化身,它們會認得那塊代表著白蠻的神玉,所以有她在,你們不用擔心。”

但查文斌還是給葉秋使了一個眼色,在他看來這些吃慣了死屍的大魚們並沒有半點看起來和善的樣子,他也不會認為這些滿口尖牙渾身布滿黏液的家夥會通人性,因為他還從未聽說過有人馴服過鯰魚這個物種。

看著四周越來越多的鯰魚,以至於到了後麵小船行進的速度都明顯放慢了,查文斌有些擔憂道:“以前你們是一個人,現在這條船上坐了四個人,船舷離水麵太近了,如果它們一旦跳上來搶肉吃,這條船就沉不住了。”

“不會的,”族長安慰他道:“這些魚是我們的兄弟姐妹,白蠻人從來不會自相殘殺,我們很團結……”他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從那船頭處便炸起了一團巨大的水花,一個碩大的腦袋縱身躍了上來。那船本來就小,根本禁不起任何風吹草動,被那大魚一壓船頭立刻就沉進了水裏,四周冰冷的河水頃刻間開始往船艙裏湧了進來。

那族長手裏拿著船槳一時間竟也不知所措,得虧一旁的葉秋眼疾手快,快步衝過去。他飛起一腳正中那條大魚的鼻尖,將它狠狠的踹了回去。這麽一鬧騰,讓那船也跟著搖晃起來了,四周船艙裏開始瞬間往裏湧水,更為糟糕的是,船頭上那個擺放祭品的籮筐也一並掉進了水中。

那些半生的牲口頭顱帶著血絲又同時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它的落水更是激發了那些鯰魚的瘋狂。這些常年生活在陰暗洞穴深處的大家夥們本就沒什麽食物,哪裏會舍得放過這麽一頓饕餮大餐?它們開始拚命的擠在小船的四周,翻滾起來的水浪讓本就已經失去平衡的小船更是遭了殃。

無論查文斌怎麽努力舀水,還是擋不住四周湧進來的河水,眼看這條承載四人的小船就要有傾覆的危險,查文斌無奈之下隻好讓那族長立刻朝著邊上劃去。

可船一旦進了水調整方向就難了,看著船艙裏的積水越來越多,查文斌把心一橫拉起葉秋的胳膊大喊了一聲:“跳!”

二人不分由說的跳入冰冷的水中,少了兩個大男人的承重,小船的船舷立刻回彈到了水平麵以上。可此時,已經瘋狂的鯰魚們也注意到了落水的二人,在它們眼中,這大概又是兩具剛剛被送來的死屍,於是調轉魚頭開始紛紛朝著二人的落水點襲來。

這些鯰魚,小的不過七八斤,而大的則有一兩百斤,那些龐大的身軀在水下是異常靈活,就像是核潛艇似的“嗖嗖”便湧了過來。這些天生食肉的鯰魚在食物缺少時甚至會選擇自相殘殺,如今來了兩具鮮肉,怎得能錯過?

撕咬開始了!好在他們還穿著衣服,也好在這些魚並不像草原上的狼那般具有殺傷力,鯰魚還是以靠吞食為主。對於那些小家夥們來說,沒有腐爛或者沒有被死咬開的死屍也是一道難以下咽的大餐,但是對於那些龐然大物就不同了,它們完全有能力做到囫圇吞下一個成年人。

很快,查文斌就感受到了這些大家夥的威力。麵對著落水後還在不斷爭紮的獵物,這些大家夥們選擇了用自己的身體做武器。它們會快速的遊動過來,然後一個急轉彎把自己長長的尾巴狠狠拍打在獵物的身上,那力道可不會比在陸地上被一頭牛正麵撞過來輕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