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停了,叢林裏升起了薄薄的一層霧氣,此時的他們就像是遠離人間的一群野人。拖著疲憊的身子,他們在老麻的帶領下慢慢的走向那座小鎮。

很快,他們就被聯合軍的守衛發現了,一群大兵嗚啦啦的叫喊著把他們包圍了。繳械,舉手,排成一列縱隊,像是戰俘一般被押送進入了這座首府最高長官的官邸。那是一座三層的白色建築,很幹淨,很快就有人在守衛的帶領下急匆匆的來了。

他的手裏拿著那封富龍將軍的介紹信,他打量著老麻道:“你們是中國人?”

老麻拿出自己的護照,雖然緬甸內部派係眾多,鬥爭激烈,但對於中國各大派係都保持著比較友好的態度。尤其是這邦康,因為它和雲南普洱市孟連縣互相接壤,在邦康,漢語屬於通用語言,就連貨幣流通的幣種也是人民幣。

這個人叫宋誌,是當地聯合軍的一個高級參謀,同時也兼邦康的外交事務。對於他們的來訪,宋誌比較客氣,差人給他們準備了熱水洗澡,並且備了一頓豐盛的食物。

用餐完畢,也就到了正事上。宋誌說三年前的確是有一架飛機墜毀在了邦康境內,但那是他國一架帶有間諜任務的偵察機,因為這件事事關外交,所以他們選擇了低調處理,富龍將軍所說的就應該是這件事。

“無論是型號還是時間都與你們所說的那一架飛機都對不上,”宋誌道:“不過我記得大概是四年前,曾經的確是有一架飛機飛的很低,它在邦康的上空曾經盤旋了好幾圈,最後有人看見它飛向了落日穀的位置,但我們沒有聽到爆炸聲,這點可以很確定。”

梅書韻趕緊拿出了那架失事飛機的照片遞給了宋誌,後者又把它交給了下屬。過了沒多久,又被帶進了幾個士兵,據他們描述看著有點像,但時間太久也不是很記得清楚了。

超子征求老麻的意見道:“既然這樣,要不我們就去落日穀走一趟?”

不料那宋誌卻道:“落日穀可不是那麽好去的地方,那裏是緬甸的無人區之一。”

梅書韻道:“是什麽原因?”

宋誌轉身指著自己身後的一副地圖道:“這兒是我們邦康的位置,落日穀位於邦康的西麵,也是我們聯合軍和緬甸政府軍最天然的分界線。它是一道南北向的河穀,長約三十公裏,東西最寬處有四五公裏。當年你們的第一批遠征軍撤退時,曾經就有兩三萬人沒能走出這個地方。”

超子大驚道:“野人山?”

宋誌點了點頭道:“野人山就是落日穀的一部分,在緬甸語裏它的意思是‘魔鬼居住的地方’。這裏山巒重疊、林莽如海、樹林裏沼澤綿延不斷、河穀山大林密、豺狼猛獸橫行、瘴癘瘧疾蔓延。在那裏現在還有一些難以確定種族的人群,這些人深居大山,他們不與現代文明人交往,所以才被你們稱作是野人山。”

其實這個地方在曆史上一直是屬於中國的領土。二戰前期這個地方被英國殖民,二戰中後期它被日本占領,但在1945年又被遠征軍收回。反而用事實行為追認了“永租繼續有效”——每年收取租金1000盧比。至此,中緬雙方的邊界基本以高黎貢山脈分水嶺為界,但片馬地區歸還中國。野人山,不再屬於中國,而是屬於緬甸領土。

當年遠征軍時期,在曼得勒潰敗後,杜聿明率領將近三萬遠征軍將士進入野人山,在裏麵折騰了一百多天後才再美軍空軍的引導下走出那片大山,最終僅剩下兩千餘人。據資料記載,在那片山穀裏的屍體堆積如山,前後相繼,慘絕人寰,被稱為魔鬼居住的地方一點也不假。而這些死去的人中絕大部分並不是因為日軍的阻擊,而是死於野人山裏那些惡劣的條件。

“所以,你們要想好,這個地方至今還是軍事真空地帶。”宋誌道:“如果飛機真的是落入了野人山,就算尋到了意義也不大,當年那幾萬荷槍實彈的士兵都沒能走出來,就憑你們幾個貿然闖入,確實是太危險了。”

會議室裏很安靜,他們剛剛經過了一輪爭吵,梅書韻自然是堅持要去的。而老麻則認為已經沒有必要前往了,和他持相同看法的還有超子和哥丹。

“查爺,我不是怕死,咱出生入死見過的也多了,但野人山那個地方真不是徒有虛名。當年遠征軍並不是潰敗,他們隻是有準備的戰略性的撤退。且那些遠征軍將士都是身經百戰之餘活下來的老兵。但結果怎麽樣,幾乎是九成多的死亡率,十個人裏還活不下來其中的一個,我覺得太冒險了。”

梅書韻紅著眼睛道:“各位能陪我到這裏來,我已經很是感激了。我相信那裏的確如果你們所言非常危險,九死一生,但既然我來了,我就不可能會放棄。我也不想再連累大家跟著我一起冒險,我會另外再在這裏請人跟我一同前去……”

“你請不到人的,”老麻道:“剛才哥丹已經跟我說了,他們把你送到這兒來任務已經完成,言下之意,就連他們都不會跟你一起去。”

“錢,我出錢!”

宋誌也搖了搖頭道:“錢對我們的確很重要,但也要有命花才行。梅小姐,至少我們邦康人不會為了錢護送你進野人山,即使有人敢私下同意,我也絕不允許!因為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士兵去送死,請您諒解!我可以現在就給你們簽一張條子,你們拿著可以從口岸過,然後進入雲南普洱,這樣也不必再往回走了。”

梅書的嘴唇現在咬的緊緊的,一言不發。她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這群男人了,也許這就是命吧,那眼淚不爭氣的就開始往外湧。

拿著那張現場簽發的特別通行證,超子歎了口氣起身道:“哎,查爺,走吧,沒準還能趕上晚上回去的飛機。”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查文斌終於開口了,他忽然抬起頭道:“如果我也想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