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然而至,一堵牆把這座廟和繁華的城市隔絕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外麵是燈紅酒綠的人間天堂,而這裏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地獄。

查文斌席地而坐,一身淡藍色的長卦旁靜靜的豎立著他的那把七星劍。

破例被允許留下的河圖心中有些激動,這還是查文斌第一次帶著他在這種場合裏出現。

“師傅,你是打算教我一些什麽嘛?”

查文斌摸了摸手中的劍道:“河圖,我知道你一直想學,但是你可知道你並不適合。你的天賦很高,但是你的心過於善良,所以給人看看風水已經是最適合不過了。不過你我今天已經沒有師徒名分,自己聽自己看,學多少都隻能用於防身,切記不可外露。”

“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師傅……”的確嚴格來說他是已經被逐出師門了的,查文斌是下定了決心要在他手中中止傳承了千年的天正派。

不遠處傳來了悠然的“吱嘎嘎”聲,那是那座寺廟的大門開了。查文斌起身,開始走向那座古廟,草叢裏時不時的有一些黃紙做的銅錢飛過,迎麵打在了他的身上。

兩旁皆是土牆下的罐子,此刻的它們就像是一排排的士兵在冷冷的看著這幾個闖入者。背後的劍一直在輕輕的顫抖著,似乎是在警告著那些蠢蠢欲動的東西。偶爾路過某個罐子時,他會毫不猶豫的拔劍一揮而過,伴隨著那泥壇的破裂,從中便滾落出一個完整的顱骨。

這些顱骨都隻有一個拳頭大。所有的阿曼童都是出生便已經死去的嬰兒,誰供奉它,它便認誰,一張白紙一旦被塗上了黑色便再也漂不白了。所以對於那些膽敢挑戰他的,一律殺無赦,也隻有殺雞才能鎮得住這周遭一大片虎視端端的猴。

這是剛剛經曆過增道三十年的查文斌,道行絕不是一個月前的他能比的。那種信手拈來和收放自如的掌控力讓身後的河圖為止震撼,現在的他真正已經到了那種道的境界。

兩扇門都是開著的,門前左右各有一對半人半蛇的雕像,和中國的女媧不同,它看上去要邪惡的多。它有四隻手臂,其中兩隻拿著一把對立的長矛,身體是人,但頭則有六個,是為眼鏡蛇的造型。

這是娜迦,寺廟的守護神,它的身體早已斑駁不堪,也不知守在這廟前已經有多少年了。門前的石板早已開裂凹陷,跨過那條高高的條石頭形門檻便是這座廟的大殿。透過敞開的門,依稀可見那大殿裏是一尊凶煞威武的將軍,它的雙手並於懷中抱著一個古銅色的壇子。

廟裏密密麻麻的都是壇子,隻有正中的位置留了一條小道,這些罐子全都是向前傾斜的模樣,好似在對那尊將軍和它手中的壇子在做跪拜的模樣。

河圖乍一看覺得這裏和自己曾經呆過的一些亦莊沒有太大區別,小時候這樣的地方他也睡過,於是緊跟著師傅便踏步就邁過了門檻。

“吱嘎噶”,背後的門又緩緩的關上了,這讓過了太久平和日子的河圖不禁驟然開始緊張了起來,他緊貼著查文斌的後背半步都不願意離開。

廟內,一片漆黑,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混合著煙熏和發黴的難聞味道。這裏的壇子和外麵的都不同,它們全都是沒有上符條的。

看著那尊雕像,查文斌又道:“上去,把那個壇子取下來。”

葉秋一個箭步竄了上去,下一秒,他已經抱著那個沉甸甸的銅壇子落了地。

壇子的上方是一個帶著紐的蓋子,這個高高在上的壇子裏裝著的就是梅書韻口中的那個第一代阿曼童的屍骨,也就是傳說中的鬼王。可現在,世人口中聞之色變的惡鬼凶靈就這麽被抱在懷裏,似乎一切看上去都沒什麽了不起的,這讓河圖也鬆了一口氣,他甚至在懷疑,這個地方的種種傳聞都是杜撰的罷了。

查文斌道:“還怕嘛?”

河圖搖了搖頭道:“好像也沒有什麽,其實它們和骨灰盒沒什麽區別。”

“好,那你把這個壇子抱著。”說罷,查文斌還真就叫葉秋把那個壇子塞進了河圖的手中,然後又接著道:“你說的沒錯,本質上這就是骨灰盒,但是這個壇子裏是確實是裝著凶靈的。不光這隻,這裏所有的壇子裏都裝著,隻是現在它們都還沒出來罷了。”

“為什麽不出來?”

查文斌笑笑道:“因為它們還是孩子,孩子頑皮是天性。所以,你看好了。”說罷,他便拿出一個撥浪鼓往地上一丟,“砰”的一聲落了地。幾秒鍾後,那廟裏便傳來“咚咚咚,咚咚咚”的敲擊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孩子們的嬉笑聲……

此時的河圖抱著那個頗重的壇子,腿肚子已經開始發軟了,他心裏在想,師傅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可是查文斌卻又道:“出去吧。”

“出去?”河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又重複了一遍小聲道:“你是說讓我抱著這個壇子出去?”

“不然呢?”查文斌道:“相信我,它不會出來害你的。”說罷,查文斌就繞過河圖,自己和那葉秋是走去了前頭。這河圖看著四周那些陰森森的密密麻麻的壇子,耳邊那撥浪鼓和笑聲更是沒停過。看著手中的那個壇子,他深吸了一口氣,默默的祈禱著可千萬別出什麽簍子便快步跟了上去。

門是關著的,查文斌用手中的劍敲了一下那門。“咚咚咚”,幾聲過後,那門竟然又是自己開了,但這一次他卻沒走過去,反倒是對河圖道:“把壇子放在地上,然後打開它。”

“哦,哦……”河圖說話間已經開始哆嗦了,但是師傅讓他開,他又不得不去做,並且還不能表現的太慫。

就在他的手碰到那蓋子的提紐時,查文斌又問道:“你不怕嘛?”

河圖抬起頭看著查文斌,他隻覺得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這今晚的師傅怎麽和自己之前認識的師傅完全不一樣,要說剛才自己還敢硬著頭皮上,但是被他這麽一問,他這心中確實開始打起了哆嗦。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最終還是離開了那個提紐,然後又對查文斌道:“師傅,我現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