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梁寶成見自己的同伴洪子醒了,以為自己喊魂成功了,抄起帳篷外麵放著的火藥槍照著那堆“人”就放了一槍。

煙霧伴隨著一聲悶響騰起,給另外幾個女同伴也一並驚醒了過來,待那煙霧散去,哪裏還有什麽“人”,反倒是那洪子捂著大腿倒在那地上慘叫。這土銃裏裝了二百多粒鐵砂,原本是用來打兔子野雞的,如此近距離的轟了過去,結果可想而知。

這洪子後來被送到了當時的縣醫院,鐵砂雖不致命,但數量太多,根本清理不完。這一槍也就讓那洪子下半生落了個殘疾,一個曾經的好勞力就這麽被廢了,帶著體內殘留的那些鐵砂痛苦的度過了餘生。

“我至今仍然想不通,我明明看見他睡在我的身邊,怎麽一槍開完,他卻去了那頭。他們後來說,那個睡在我身邊的其實才是洪子的魂,他人已經被那些山鬼給引過去喝酒了。”

“那後來呢?”

“洪子待我不錯,隻說是我喝醉了酒看花了眼,所以槍才走了火,組織上也就沒處理我了。他十幾年前就死了,我欠他的,所以這次得了寶藏,我也會給他家人留一份。那年苞米的收成也很差,這兒的土太淺了,又缺光照,次年就再也沒來過了。

後來偶爾會有人來采藥,我們這出前胡和黃精,但空心穀的藥材同一年份生的都要比別的山頭小一半,慢慢的,這地方也就成了沒人來的野地了。”

過了幾個彎,梁寶成指著眼前的一塊空地道:“這兒就是當年煉鋼的地方,我記得就在那邊搭了個土窯,以這兒為中心,左右兩側的山坡就是當年的苞米地。當年開荒的時候,可沒少在這兩側的坡上挖出人骨頭。”

“有沒有棺材?”

“沒有,”梁寶成搖頭道:“除了那個穿鎧甲的,其餘都是白骨。其實那些骨頭也早就爛光了,剩下的那些被刨出來的多是一些頭蓋骨和大腿骨。有些被當場砸碎填進土裏,也有些用簸箕挑著運到別的地方埋了。”

查文斌借著月光看著這兩邊的地勢,他在想如果是他領兵打仗的話,要攻上光明燈肯定會首先繞開六甲村。那麽按照梁寶成所言,空心穀也能通向光明頂且人跡罕至,那麽進攻方完全可能選擇這裏作為進攻路線。

而此處偏偏又是個峽穀,適合設一支小規模伏兵,兩股兵馬若是在此地相遇,必定會是一場惡戰。結合他們所發現的那些兵器以及殘骸,不難推斷出這裏曾經是古代的一處古戰場。雙方戰罷,留下了漫山遍野的屍體,這段往事甚至沒有被曆史記錄,一直到多年後被他們開荒時才發現。

“難道是朱元璋登基後派兵來圍剿明教?”查文斌搖了搖頭,他又道:“七守庚申七尺滅,著庚申位是對的,而這句話也還有另外一番意思。

幹支庚申,為天神白虎傳送之神,專門溝通“天人感應”。天幹地支法裏,若是以日曆來算,六十天一個輪回,上一個庚申日是在七月二十一,那麽下一個庚申日不就是在九月二十嘛!”

“那就是明天啊!”風起雲道:“今天是九月十九。”忽然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月亮都已經要落到山的邊緣了,這才恍然大悟道:“現在已經過了子時,正是庚申日,我記得是在庚申日是不是要閉關的?”

查文斌點頭道:“沒錯,我們道士在這一天都會選擇不睡。所謂七守庚申,三屍長絕,守庚申是為了隔斷白虎神與三屍蟲的感應,使三屍蟲不能危害身體,其實就是每隔六十天我們都要閉關清除一下體內的戾氣。著前半句是一早就想明白了,隻是這‘山當日午回峰影’我參悟不透。”

風起雲道:“日午時分,山峰回影,可現在是晚上。我看要不這樣,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露宿一宿,等到明天白天庚申正晌午的時候,照著這詩句裏的再四周打探打探。眼下這烏漆嘛黑的,你就下尋山峰也尋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行,”查文斌道:“那就在這裏吧,這地方平坦,又臨溪水。剛好我也要靜坐斬三屍,今晚你們就安心睡覺,讓我守在外麵便是了。”

在原地搭了兩個帳篷,梁寶成和大山卓雄擠在一屋,超子和葉秋風起雲護著胖子擠在一屋,查文斌則在帳篷外尋了兩塊石板坐著。這閉關原本是不能生火的,但梁寶成說這一代有諸如野豬一類的猛獸,不得已,查文斌又弄了個小火堆。

帳篷裏很快就響起了鼾聲,此時距離天亮不過也就還剩下個三四個小時,查文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他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吐納方式。才剛剛調整後一個周天,就聽帳篷裏走出了個人,回身一看,是大山。

“怎麽不睡?”

大山不好意思道:“那梁寶成磨牙,腳又臭,呼嚕打的還響亮,我是真睡不著……”

“那就陪我坐會兒。”查文斌是打從心眼裏喜歡他,這些天一直是他負責背胖子。雖然平日裏大山話不多,但他為人忠厚,仁義,且那場大病也是因為自己才得的,其實他心裏對他也是有一份虧欠的。

大山晃了晃水瓶,發現已經空了,又道:“我去給你打點水來燒著。”

那溪水離著火堆不過也就四五米,大山用手舀了一捧嚐了嚐,這山泉就是甘甜。累了一天,嘴巴早就幹透了,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口這才灌滿水壺往回走。

火堆上熟練的支上架子,把這老式的鋁壺往上一掛,再賽一把幹茶進去,沒多久的功夫茶香味便順著那熱氣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