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裏麵一排排的靈位,一共十三個,老人說這些就是那些失蹤者。

“得為他們要個說法啊,”老人哽咽道:“這些人當年都是重傷員,被送進去的時候就知道是活不下來的。但是不見屍就隻能算失蹤,當年指導員把這花名冊交給我,我就答應過他一個都不會少……”

查文斌上前去給那些靈位上了一炷香後道:“下山後我們再找當地部門反映一下,能幫上的我一定會幫,對了,跟您打聽一下,那邊為什麽封路了?”

那老人指著外麵的院子道:“這塊平地往上,原先有三座大殿,分別是閻王殿、森羅殿和豐都廟。在往上你們看到的那個轉彎聽說最早有個關隘,叫作鬼門關,過去就是陰陽界。那塊界碑原先有三米多高,正反兩麵雕刻著一黑一白兩座凶獸,我這兒還有以前那碑的老照片呢。”

“哦?”一聽這個,查文斌頓時來了興趣道:“長啥樣?”

老人轉身去屋裏找出了一個老式的相框,裏麵有不少黑白的照片,他指著其中一張斑駁泛黃的道:“就是這個,這是當年從敵人手裏繳獲的一個相機裏洗出來的,那會兒那塊碑還沒完全被炸斷……”

“兩儀二聖,”查文斌驚訝道:“如果我記錯的話,這恐怕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張二聖的真圖了。”

精通收藏的古博軒自然也來興趣道:“給我瞧瞧,我怎麽沒聽說過還有這種獸?”

“在古代神話中,盤古開天身殞之後,盤古雙眼化作的太陽與太陰又分別與兩儀中的陰陽兩氣相結合,分別誕生了兩大聖獸,分別叫作太陽燭照與太陰幽熒。”查文斌繼續道:“這兩個獸被認為是宇宙諸天中最強大尊貴的聖獸。”

“我想起來了,”古博軒道:“我記得在很多年前陝西的一處古墓裏曾經出土過一個刻著一輪太陽的青銅器,上麵有一段模糊的銘文。

銘文上說古老的世界中,有著盤古、燭照以及幽熒……盤古是開天辟地的最初之神;幽熒是守護蒼生之神……燭照是為黑暗中的人們帶來光明的神明。但在史學界這兩個獸並不像後續的四象都有自己的具體形象,一直都是很模糊的存在。”

老人道:“就因為那個地方據說是陰陽兩界的界碑,所以日常都不許有人上去,怕出事。”

“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能出什麽事?”古博軒道:“再說了,萬一我決定投資複原這裏的舊景,那些個冥界的東西不是更要去實地考察一下。”

“但凡上去過的人,晚上都會做噩夢,”老頭道:“我是幹革命出身的,以前從來都不信邪。複員後,我就要求回到這裏做個護林員,但真的,每次隻要巡山過了前麵那個隘口,當天晚上我就能夢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大概在八三年,這裏來過一個道士。他教我說,下次再去巡山回來後,就在這門口朝著山巔上一炷香,拜三拜,這樣就不會做噩夢了。我照著做了,結果也確實挺靈驗的。再一個,那山上當年炸得那些岩石都鬆動了,經常出現滑坡,你說萬一這爬山的人上去出點意外,算誰的?於是索性就給攔住了。”

查文斌環顧這座小屋,他發現那油燈裏的燈芯燒的總是軟綿綿的,挺無力。於是就拿起一旁的小鐵簽子去撥弄了一下,原本是想讓這火大點,可沒想到就是那麽輕輕的一挑卻把燈芯給挑斷了,頓時這屋裏便暗了下來。

若一般常人理解,這可能就是個意外,燈芯的質量不好。但是對查文斌而言,他心裏卻咯噔了一下,可接下來那老頭的一番話卻讓他更加覺得蹊蹺了。

“別在意,這燈芯啊,每天都會斷一次,今天是恰好趕上你了。”老頭一邊說著一邊就給那燈芯又重新續上火道:“那個道長當年也跟我說過,說是這些人的亡靈一直沒有得到安息,所以才會這樣。”

查文斌道:“這火也從來都燒不旺嘛?”

“燒不旺,”老頭道:“就這麽蠶豆大一點,哎,也不能怪誰,當年找也找過,翻也翻過,確實是沒了下文。我就怕我走了以後,這些個老夥計就徹底沒人管了,我也沒別的願望,就隻求死了他們能讓我把骨灰還葬在這兒就滿足了,我得守著他們啊……”

別了那老頭,下山的路上查文斌一直懷有心事,原先他的確不主張古博軒在這兒弄什麽開發。但是自打自己弄斷了那燭火後這心裏就又變了個立場,他在想,或許自己該幫老頭找到那些亡靈了卻他這一樁心事。

辦公室裏,當地的招商幹部道:“沒想到你們自己先去實地考察了,我們都叫他老劉頭,嗨,那就是個釘子戶。把那座蒿裏山當成了是他自家的後院了,前些年原打算開發那片山腳做一個高檔旅遊別墅區,結果就是他從中阻攔。

你們可別小看他,那老頭雖然一年到頭守著山,但資曆老,聽說他以前的那些個戰友有好多都是省裏退休的老幹部。我們也考慮過他年紀大了,想給他換到其他地方享清福,但他是個愣種,誰勸都不聽,這回沒放狗攆你們就算不錯了。”

“那也是情有可原,”查文斌解釋道:“據老前輩反應,說還有十三個當年的將士遺骸沒找到,說讓我們提提,看看您這兒有沒有辦法給解決一下?”

一聽這事,對方更是搖頭道:“就這件事,他都不知道給上麵寫過多少信了。上麵的領導和部隊的領導也都關心過這件事,批示革命烈士的曆史遺留問題必須得到重視。我們也找過,甚至還有地質隊和考古隊的同誌聯合找過,前前後後這些年找了不下四五次吧,就差把那一畝三分地給翻了個底朝天,實在是沒找到。

哎,沒想到居然又找上你們了,也真是拿他沒辦法。所以,我們也考慮了這個問題,打算借著這次開發的名義給他調到療養中心養老算了。”

回酒店的路上,恰好路過了革命烈士陵園,查文斌就要求下來進去看一看。在那紀念碑前獻了花後,一直沉默的查文斌對古博軒道:“我想幫他。”

“怎麽幫?”

“找到遺骸,再談開發,否則將來真成了景區,它們就再也沒機會回到它們本來該去的地方了。”

見查文斌的態度終於有所轉變,古博軒自然是求之不得,立馬答應下來,第二天很快他就憑借著外商投資的便利拿到了一紙批文。當這張批文放在老劉頭麵前的時候,他哭著對那些靈位道:“兄弟們,我們終於有機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