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讓古博軒那探出來的腦袋頓時縮了回來,卻見那擋風玻璃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幾道血注從上緩緩而下,給他嚇得臉都白了,隻在那目瞪口呆。

這當然不是個好兆頭,即使是在美國,烏鴉也被認為是不吉祥的動物,是報凶信的使者。而在墓地的草坪上這種鳥最常見,它對死亡腐爛的味道有著先天的敏感。

他轉向查文斌怯生生的問道:“查先生,我們,要不還是回去吧?”

查文斌道:“過了今晚就再也沒機會了,你自己想清楚。移花接木還是借陰命都屬於逆天而為的事情,總是不會那麽順利的,要不然都這麽來幹,豈不是就成了路邊的馬戲表演嘛?”

風險有多大,利潤就有多高,身為資本家的古博軒太明白這個真理了。那一日選地各色土壤是他親眼所見,他堅信這是老天爺給自己的一次機會,麵對唾手可得的財富,貪婪最終還是戰勝了恐懼。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他把心一橫道:“說吧,需要我怎麽做?”

查文斌從身旁的籃子裏拿出了一個小碗,一塊紅布。碗裏裝的都是夾生的米飯,他把碗倒扣在紅布上,然後再用紅布封住碗口並打了個死結。

“拿著它,去那些墳頭上商量,若是肯借你的,這碗裏的飯自然就會少下去。”

古博軒道:“怎麽借?”

“記住這句咒語:太上有真言,勑諸妖魅鬼;佩法明能師,受籙女男子。轉經救官解,修齋借命起;度死拯風波,聞咒須急去!”

“這……”古博軒為難道:“這裏埋的都是老外,能聽得懂咱中國老祖宗的咒語嘛……”

“咒隻是一種和它們溝通的方式,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固定聲波的頻率,當然如果你覺得聽不懂也可以試一試把咒翻譯成洋文,至於有沒有用,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查文斌說罷又拿出一瓶酒,一把長香道:“念完咒,你心裏會有一種感覺,若是得到了應許,就給人敬一杯酒,上三支香。若是沒有得到回應的,就上一支香,轉身便走。”

“其二,進去之後聽見有人喊你,切忌不要回話,也不要回頭。隻準往前麵借,不準往後麵借。遇到索食的,就往腦後撒一把紙錢。這五枚大印是你送我的,把它們先且帶在身上,若是看見了什麽髒東西就當什麽都沒看見,徑直走,千萬不可慌張,不可喊叫,不可亂跑,等你感覺什麽時候這碗裏的米飯已經空了,什麽時候就是已經借完了。”

“其三,我會給你一根蠟燭,把它放在要借的墳地上。蠟燭火苗若是忽然放大,就代表借成了,若是被熄滅,也不要停留,那是別人不歡迎你。”

古博軒將這些東西一一牢記,又反複背誦了幾遍咒語,離開車門時他再次問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進去?”

“不行,”查文斌晃了晃手中的兩個紙人道:“我得在這裏看著它們,快點吧,時間就要來不及了。”

古博軒心裏那個矛盾啊,這年紀大了,膽子也就變小了。這鬼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還沒走進那林子呢,就聞到了那股死亡彌漫著的氣息,他苦笑著自言自語道:“哎,都是自找的,誰會相信我古博軒竟然會來這種地方……”

苔蘚、灌木、老樹藤、東倒西歪的大樹,坑坑窪窪的道路,這和那些高檔的墓地比就是個貧民窟。那盞蠟燭是他唯一的照明工具,走在這黑漆漆的地方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中世紀的那些掘墓人。

好在這裏的墓碑實在太多了,東倒西歪的十字架,有些甚至隻有幾塊石頭。他馬上挑選了一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墓碑,因為那墓碑上還刻著死者的姓名,在這裏已經屬於很好的待遇了。

把手中的蠟燭輕輕放在那墓碑前,手裏捧著那碗,他深吸了一口氣對那墓碑念道:“太上有真言,勑諸妖魅鬼;佩法明能師,受籙女男子……”

咒還沒念完呢,那蠟燭的火苗“嗖”的一下就立刻竄了起來,緊接著它便泄了氣的皮球似得迅速消退,一縷青煙騰起,蠟燭滅了。

“這是什麽運氣!”他在心裏暗自憤恨道:“活該一輩子都住在這種地方!”

忽然一聲粗魯的聲音在他心頭想起:“Get out!”這讓古博軒頭皮一麻,因為他甚至能聽出這聲音裏帶來的那種南加州的獨特口音,他連忙按照查文斌的話點了一根香匆匆插在那地上飛似的離開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走進了一片草莓地,到處都是草莓,就是不確定哪一個吃起來才是甜的,哪一個又是苦的。見到了一塊簡陋到用鐵絲綁起來的十字架,僅有的兩片爛木頭似乎下一刻就要解體,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走上前去放下蠟燭又念了一遍那咒,這次燭火沒有熄滅的跡象,反倒是在咒畢後,連續向上跳動了三次,他依稀的聽到了一個聲音對自己的說了“Yes”。

於是他拿出了三支長香點燃,又往那墓碑前來回倒了三遍酒,臨走時他還沒忘記將那墓碑給扶正了,並暗自許諾道:“等完成了這件事後,我會給你一座全新的高檔的墓地。”

此時,坐在外麵車上的查文斌一直緊盯著放在座椅上的那對紙娃娃,忽然其中的一隻微微晃動了一下,他知道,古博軒終於借到了第一個陰命。

有了這次成功讓古博軒頓時信心大增,心裏麵的恐懼也減了不少,自然就開始膽子大了起來。遇到了不肯借的,他也不多說,上了香就離開;遇到肯借的,他也記下了這些恩情,逐漸的,連他自己都感覺到手中那隻碗的分量變的越來越輕。

他暗想道:“照這麽下去,再有個七八個興許就夠了。”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那輪半月不偏不倚的鑽進了雲裏,才回過神忽然看見前方有一個打著赤腳穿著一身白衣的家夥吊在樹上。

“呼”古博軒立刻捂住了自己那想尖叫的嘴,隻覺得自己的雙腿被灌了鉛,壓根不知道該往哪挪了,他屏著呼吸過了好一陣才想起查文斌說過的話。

這家夥的位置恰好在那條他必經的小路中間,兩旁全是長滿了荊棘的藤蔓,往後退這是不允許的,往前走,又勢必要和他撞到一起。深吸了一口氣後,古博軒鼓起勇氣對自己道:“就信那小子一回,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