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桐柏山,平均溫度一直在十度以下,夜晚則會下降到接近零度。這個季節,漫山遍野的都是光禿禿的樹枝,這給觀測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但同時桐柏山又是著名的旅遊景區。早些年,旅遊開發一直集中在隸屬河南桐柏縣的境內的地段,靠南邊的隨州境內則起步較晚,還保留著大量的原生態景觀。近年來,驢友這種背包旅遊模式逐漸興起,沿途,查文斌他們就不止遇到了一撥,同時他們自己也對外聲稱隻是驢友。

要想看的遠,隻能登的高,所以,順著山崗一路遊走就成了眼下他們唯一的選擇。

第一站,當年老楊被蛇所咬的地方,上至半山腰,有一處小村落,路口梳著一塊藍色白底的牌子,上麵寫著“碧門村”三個字。

見到這三個字,超子就嘀咕了一句:“好奇怪的名字啊。”

迎麵走過去,村口處有一巨大的紅豆杉,樹下有一個老人正靠在一把太師椅上看著他們,於是那張玉成便走上去前去問道:“老人家,你們好啊,請問李明勝還住在這裏嗎?”

那老頭看著他道:“找明勝的,你啊,來晚咯,三年前他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被這麽一問,那老頭也是一愣道:“還能去哪?死了唄,我看你們是外地來的吧?民勝的遠方親戚?”

“原來是這樣,”張玉成道:“年輕的時候我到過這兒,在他家借宿過一晚,那他家裏現在還有其他人嘛?”

“沒了,他家就他一個,絕戶咯。”

“大爺,”查文斌上前走了一步道:“我想問一下,你們這村為啥叫碧門村啊?”

“哦,問這個,”老頭用拐杖在那地上寫了個“閉”字道:“原先我們這叫閉門村,後來人家說這名字不好聽,地名辦的同誌就給我們改成了碧門村。”

“那以前為啥叫這個‘閉’啊?”超子道:“難道家家戶戶都喜歡關門?”

“小夥子你說對了,”那老頭道:“你看看我們村的屋子,有哪家大門是開的?不光是大門,就連窗戶你都找不到一個,要進屋子隻能從小門進。”

站在山腳,眺望著坡上的屋子,果然是如同這老者所言。一眼看去,所有的房屋全都緊閉著大門,並且找不到一扇窗戶。這種形製的建築,一看就是反常的,這些房屋看著都有些年頭了,全是一些石頭和黃泥壘砌成的平房。

康文遠對這種建築業很好奇,他也問道:“這有什麽說法嘛?”

“祖上就是這麽定的,我們也就跟著這麽做了。”那老者道:“現在這裏已經沒有年輕人了,但凡能動彈的都搬走了,就剩下我們幾個老的,你們不是要找民勝嘛?”他又起身指了指西邊一處小山坡道:“就葬在那,墓碑上有名字,好找。”

見這幾個老人不願多說什麽,他們也就離開了。順著那老人手指的方向,他們果然找了李民勝的墓碑,兩座墳墓彼此依靠,黃色的土堆上已經長滿了茅草,看上去有好久沒人來清理過了。

張玉成指著墳堆下方的一處小平房道:“如果我沒記錯,他就住在這裏。老楊被蛇咬傷後,我一個人進山拿物資,後來迷了路,不知道為什麽就走到了這個村子。恰逢那年三月這裏下了一場大雪,我就在他家借宿了一晚。那會兒村子裏的人還挺多,想不到現在竟然這般蕭條了。”

“是嗎?”查文斌站在坡上看著整個村子的布局道:“那一天你遇到的恐怕不全是活人吧?”

張玉成一頭霧水道:“什麽意思你?”

“一座三年的墳哪會這麽舊?”查文斌道:“依我看,起碼有二十年以上的光景了。”說罷他便蹲下身去在將墓碑下方的黃土一個勁的扒拉著。張玉成見狀連忙阻止道:“你要幹什麽,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好了,你自己看吧,”查文斌拍了拍手道:“看看,這墓碑下方寫著的年月。”

原本那塊墓碑露在黃土之上的就隻有張玉成之墓五個字,可沒想到被查文斌這麽一扒拉,墓碑還有下半截,那左側又多出了一行刻著年月的小字,上麵寫著一九八五年冬月初三。

“一九八五年,”古雪扒拉著手指頭算了一下道:“那豈不是有三十多年了,那山下那幾個老頭怎麽睜著眼睛說瞎話呢,說什麽隻有三年。”

“他沒有說瞎話,”查文斌道:“因為他是在李民勝死後的第三年死掉的,所以他隻記得三年前發生的事情。”

古雪隻覺得自己的頭皮麻了一下,然後捂著嘴指著山下小聲道:“你是說剛才那個根本就不是人……”

“很早以前,我聽說過一種葬法,在某些地方,人死後是不葬在土裏的,而是把棺材連屍體都放在家中的堂屋裏。這種房子,不開窗,也不設大門,據說這麽做,可以讓死者的靈魂一直生活在祖宅,能讓下一代受到祖先的亡靈的庇護。但有幾種人除外,死於非命的和年未滿一個甲子的,這種人被視為是短命鬼,就和有些地方這類死者沒有資格進祠堂一樣,他們隻能被葬在外麵。”

張玉成道:“我記得李民勝和我差不多,1985年,算起來,那時候他也就三十來歲。”

康文遠好奇道:“那他家裏真的放著棺材嘛?”

“我忘記了,”張玉成道:“我隻記得他家裏黑乎乎的,我就睡在靠廚房旁邊的一個土炕上,等早上雪停了我也就走了。”

超子看著坡下的那個土坯房道:“這個好辦,下去摟一眼不就知道了。”

張玉成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不料那古雪卻道:“可是我想看。”康文遠也道:“這有什麽好看的,走吧。”

古雪看著查文斌道:“我隻是想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還是錯的,中國當代不是有句名言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