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查文斌類似,老炮走到那橋正中的時候也停了下來。查文斌看見的是妻兒,老炮看到又是誰呢?

老炮其實是緬甸佤邦人,有二分之一的華人血統,他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最亂的地區之一,金三角。那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段,老炮是家中長子,但他父親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因為吸毒過量早早就走了,母親把自己賣給了一個毒梟,臨走前,她把自己的賣身錢盡數交到老炮手裏,要他一定要把弟弟和妹妹拉扯大。

在那樣的生存環境裏,老炮沒有選擇人生的餘地,和許多同年人一樣,他早早就加入了佤邦軍閥,成為了一個童子軍。

在那種被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裏,一批又一批的孩子被迫蛻變成了金三角的“叢林戰士”。平均年齡十歲的他們需要和成年男子一樣進行軍事訓練,在滿三個月後他們就會被安排各種任務。

對於那些軍閥們來說,AK子彈的威力從孩子手裏和成人手裏射出的威力沒有區別,是一樣大的。甚至孩子們會讓敵人更加放鬆警惕,所以小小年紀他們就要從事製毒、暗殺、押運、甚至是戰爭。

而達不到標準的就會被體罰,下跪,挨軍棍,剃光頭,如果逃跑,那麽他們的家人則會受到連帶的懲罰。

老炮很努力,為了母親的承諾,他用瘦弱的身體扛起了不屬於他那個年齡的責任。他用玩命的方式獲得了軍閥的認可,因為表現出眾,老炮在十三歲那年就已經是童子軍中的連長,曾經他率領過一支不到五十人的孩子硬是擊退了對方全副武裝的一個營。

十七歲時,老炮已經成為金三角年輕一代中最有名氣的殺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是他的暗殺小隊。可惜他的鋒芒太露,在那個龍蛇混雜的地方,他有多少風光的背後就有多少仇家。老炮的弟弟妹妹被另一個軍閥給綁架了,條件就是老炮拿自己老板的人頭去換他的家人。

老炮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不願出賣自己的老板,單槍匹馬殺入敵營把人給救了出來。哪知,他的老板得到了消息後懷疑老炮是出賣了他的情報才換回的人,本著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的想法,他調集重兵包圍了老炮。

在那場圍剿中,他眼睜睜的看著弟弟和妹妹被曾經的“戰友”用亂槍打死,而老炮自己身中兩槍,最後滾落懸崖才撿回了一條命。逃出佤邦後,憑借自己的那身本事,他逐漸在天堂會站住了腳跟,並且得到了東方黎的賞識,並且在他的幫助下,三年後他帶領一支小分隊成功潛入佤邦完成了複仇。

當弟弟妹妹的死成為他一生中揮之不去的噩夢,他永遠記得妹妹臨死前渾身是血的抓著他的手的模樣,她口吐著血沫道:“哥,我不行了,別管我們了,你快走……”

聽說,後來他們的屍首被拉回去剁碎喂了狗,所以老炮每次睡覺的時候聽到狗叫都會從睡夢中驚醒。

如今出現在老炮眼前的正是那副慘相,他的弟弟和妹妹倒在血泊中,身後有兩條惡犬正在撕咬著他們。

“哥哥,救救我們!”

這個場景在老炮的夢裏已經出現了無數次了,這一次竟然是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他哪裏還能記得住查文斌臨行前的囑咐。壓抑了十幾年的悲憤在這一刻噴湧而出,他端起手中的槍就要朝著兩條惡犬射去。

看著橋上的老炮端起了手中的槍,查文斌便暗道一聲“糟糕”。隻見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他掏出了懷裏的辟邪鈴朝著老炮用力的丟了過去,叮當落下的一瞬間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正是這一聲響把老炮從仇恨裏又拉回了現實。

“我這是怎麽了……”老炮使勁搖了搖頭,他這才發現自己正懸在橋上,扭頭一看,在他身後兩三步的地方正躺著一枚鈴鐺。他想回身去撿卻又響起生死門隻能向前不能後退,擦了擦額頭上的大汗,老炮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走了過去。

一上岸,他立刻對著查文斌下跪道:“查先生,大恩不言謝,若不是剛才先生出手,我恐怕已經……”

查文斌連忙扶起他道:“言重了,不過你讓我找到了過橋的辦法,要是下一個有眼力界可以把那鈴鐺拿在手裏興許就能平安了。”

下一個是葉秋,沒有人知道他停在那橋上的時候想了什麽又做了什麽,隻見他短暫的停頓之後,拔出了自己的寒月刀在自己的手掌上輕輕割了一條口子,然後他便徑直走了過去。

到了對岸,查文斌要給他包紮,卻被他拒絕道:“痛可以讓我更清醒……”這就是葉秋的方式,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誰也猜不透,他下一步會做什麽同樣誰也不會知道。

東方黎是最聰明的一個,他見查文斌的鈴鐺還懸在那兒便徑直走了過去,可沒想到就在離那鈴鐺還有兩步的時候,他停住了。

同樣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麽,他雖然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豪門公子,但這光鮮的背後又經曆了多少的磨難?能坐到今天的這個位置,東方黎自然不是個普通的浪**公子哥,像他這樣的人心底裏最柔弱的那一麵是永遠不會讓人知道的。

隻見他所耗費的時間比老炮還要長,最後的關頭他竟然一邊嗬嗬傻笑一邊流著淚,然後默默舉起了那把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呯”得一槍,老炮果斷出手擊中了東方黎身前的那枚鈴鐺,鈴鐺被擊的高高飛起,徑直落向了橋的那一頭,但是就這一下響聲卻足以把東方黎從絕境裏給拉扯了回來。

上岸後的東方黎一言不發,隻微微向查文斌和老炮點了點頭表示感謝。有一眾人的冷是真的冷,諸如葉秋,他天生如此;而還有一種冷則是裝出來的冷,隻是為了掩蓋他內心的恐慌,比如東方黎。查文斌見他臉上的淚痕尚未擦去,便知道這個男人需要一點點時間來消化剛才的所見,便也由著他去了。

而超子則十分幸運的撿到了那枚鈴鐺,隻見它已經被子彈擊出了一個缺口,他與卓雄約定道:“等下要是我過去了就把它留在橋上,等你過去的時候就直接帶走,可千萬別便宜了後麵這幾個外人。”

上橋前,他看著那鈴鐺開裂的慘狀還嘀咕道:“也不知道破了以後還能不能用,不管了,祖師爺,佛祖、耶穌,你們就都多多保佑吧,我可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