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母親到死都還記掛著陸家的老二,陸景元。”

江織一言不發,目光漸漸冷下去。

她緊緊攥著手,聲音顫抖著怒喊:“都怪關婉蘇!我恨死她了,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要不是她,我的兒子怎麽會死,他才二十二歲,是我最優秀的兒子,是我江家的繼承人。”她目光淬了毒一般,透過他,仿佛在看著他的母親,“織哥兒,你太像她了。”

太像了,尤其是眼睛,一模一樣。

像得令她恨不得將他掐死在繈褓。

窗外天已經黑了,昏昏沉沉的光線裏,他那雙桃花眼灼灼發亮:“就因為這個,你恨我?”

許九如把冷掉的茶喝下,情緒滿滿平複:“我憎惡你母親,可你又是我的親孫子,是維宣唯一的兒子,我一邊恨不得掐死你,一邊又想彌補你。”

“所以,你一邊讓我久病纏身,一邊四處尋醫,保我性命?”

她沒有否認,熱淚盈眶地看他:“織哥兒,是奶奶對不住你。”

她抬起手,歲月對她並不寬容,手背的皮膚早就鬆弛,青色的筋凸透出了表皮,老年斑發黑,她手才伸到半中,江織往後退了,

手僵住了,半晌後,她握著手收回去:“以後你的藥我不會再讓人動手腳,世瑜也已經回來了,我一會讓他治好你。”

治好了又怎麽樣?

當沒有發生過?

他了從來都不是大度善良之輩,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這些股份,我收下了,是您欠我的。”

他眼角有些紅,眸光卻無波無瀾。

“您對我有養育之恩,用這個恩情來抵,我不會再記您害我的仇,但也不會原諒您。”他目光如深秋的井,裏頭平平靜靜,是深不見底的冷冽,“以後,我不會再信任您了。”

“織哥兒……”

許九如喉嚨哽住,泣不成聲:“都是我造的孽。”

他目光薄涼,最後鞠了個躬:“奶奶,保重身體。”說完,推門出去。

“織哥兒!”

她心口一哽,眼前發黑,跌坐回了椅子上。

阿桂大喊:“老夫人。”

“老夫人!”

江織剛出房門,就停住了腳。

“徐紡。”

周徐紡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帶他走了。

如果她不帶他走,他可能會心軟,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不管真假,許九如到底疼愛過他,不論她是何目的,到底是她把江織從牙牙學語養到了如今的年紀。

回了房間,江織把她拉到懷裏:“都聽到了?”

“嗯。”周徐紡眉頭緊鎖,“你信她說的話嗎?”

江織還下不了結論:“話裏沒有漏洞,要麽是真的,要麽一大半是真的。”

周徐紡毫不猶豫:“我不信。”

她不管話的真假,她不信的是許九如這個人。

“江織,我沒辦法相信任何傷害過你的人,如果許九如真的心疼你,真的把你當親人,不應該是這樣,我沒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我就拿我自己對比,你也是我的親人,是我疼愛的人,可要是我,不論任何情況,就算你背叛我,就算你做了讓我接受不了的事,就算我恨你,也絕對不會對你下手,再恨都不會。”她眼裏黑白分明,全是他,“可許九如下得去手,而且不是一回兩回,是二十四年。我小人之心也好,沒有肚量也罷,我還是覺得,不能信她。”

她很清醒,因為是旁觀者。

他是當局者,看得更迷,是真摸不清許九如的底了。

思量的片刻,他說:“徐紡,我信你。”

太陽已經徹底落山,江家宅院裏的燈籠點起來了。

除夕那晚被薛冰雪用煙花炸壞的那棵羅漢鬆又抽了新芽,終於冒綠了。

薛冰雪把江維爾叫到樹下。

“維爾,”這三天,他等得抓心撓肝,等不了了,就跑來了江家,“那天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答複我。”

江維爾看著他,沉默了良久。

他很緊張,後背都出汗了,再問了一遍:“你願不願意當我女朋友?”

隻要她點頭。

他可以為她上天下海,為她徒手摘星辰,為她不再瞧別人一眼。

她沒有點頭,也不搖頭:“我有時候會想起肖麟書、想起林雙,雖然放下了,但還是很失落、難過,每次這個時候,你總在我周邊,趕都趕不走,然後用一百種討打的方式讓我短暫地忘掉了腦子裏想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我對你產生了依賴。”

薛冰雪沒有聽懂,不知道這是同意了,還是拒絕了,手足無措地站著,目光慌亂。

“冰雪,我還沒有像你喜歡我那樣深刻地喜歡你,這樣,”她走上前,“你也要跟我交往嗎?”

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

他眼裏,星辰遍野,笑了,用力點頭:“我不貪心的,你隻要喜歡我一點點就夠了。”他伸出小拇指,就比了一點點,一點點。

隻要她喜歡他一點點,他就會開心一輩子。

江維爾把手伸向他:“那我們交往吧。”

他把放在背後的手拿到前麵,攤開,掌心有個手機:“我錄到了,你不可以反悔了。”把錄音存稿,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拉住了她的手。

江維爾笑:“我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嗎?”還錄音。

他另一隻手也伸過去,把她兩隻手都拉在手裏:“維爾,我真的好喜歡你。”他又興奮又害羞,“從、從你十四歲脫我褲子的時候起。”

江維爾:“……”

那是她跟薛寶怡打的賭,隻要她敢掐薛冰雪的JJ,薛寶怡就把那個限量版的雙截棍給她。

那個雙截棍江維爾已經不記得丟哪兒了,隻記得因為這個事,薛冰雪躲了她三個月。

往事不堪回首,氣氛一度很尷尬。

“三爺。”

桂氏來得剛剛好,打破了尷尬:“老夫人身體不大舒服,還請您過去看看。”

江維爾不好意思,要把手抽回來,薛冰雪拽著不鬆開,她也就由他了,問桂氏:“被織哥兒氣的吧?”

桂氏點頭。

“你去給我母親看病,我找江織談談。”關於下藥這件事,她還要找江織確認一下。

薛冰雪不舍地鬆開將江維爾的手:“那我待會兒再來找你。”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許九如又咳了點血沫子出來。

薛冰雪給她把了脈,是急火攻心,開了幾貼中藥,囑咐許九如要靜養。

許九如把方子給了阿桂,客氣地同薛冰雪道了謝:“麻煩你了。”

薛冰雪眼裏歡喜,藏不住了,他就不藏了:“我和維爾已經是男女朋友了,您不用跟我客氣。”

許九如緊皺的眉頭鬆開了:“那丫頭終於開竅了。”

薛冰雪羞赧地笑。

快到晚飯時間了,江織已經帶周徐紡走了,江維爾摸了個空,在一樓的樓梯口撞上了江扶汐。

她喊住江維爾:“小姨。”

“嗯?”

江維爾回頭,見她抱了隻橘貓。

“河西好像吃壞肚子了,一直在吐,我要帶它去醫院看看,奶奶的湯還在廚房煨著,你幫我送過去可以嗎?”

因為老太太不是很喜歡貓,江扶汐的貓很少回到前廳來,江維爾這才記起來,她的橘貓叫河西。

真瘦,橘貓不都是很肥的嗎?

江維爾看了一眼趴在江扶汐手臂裏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的貓兒:“行。”

江扶汐道過謝,才抱著河西出了門。

“喵。”

“喵。”

這懨懨無力的樣子,不會不行了吧?

江維爾去了廚房。

“肖麟書那個經紀人快出獄了。”

是老太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

門口沒人守著,江維爾端著托盤過去。

“當時維爾來求我,我拿她沒法子,就網開了一麵,那個女人雖然獲罪了,但隻判了半年,沒多久就要出來了。”

“伯母您想說什麽?”

是薛冰雪。

“我就是提醒你,千萬要封好口,要是讓維爾知道我們在肖麟書那裏做了功夫——”

“咣。”

瓷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薛冰雪回頭,門從外麵推開了,他慌了:“維、維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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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叫我顧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