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紡沒有伸手,她體溫低,從來不跟人握手:“不好意思,我手上髒。”

蘇嬋說沒關係,之後沒有再搭話,待人不親不疏。

片場外,楊晰把車停好之後,見蕭雲生還杵在門口。

“雲生。”

他在走神。

楊晰走過去,從背後拍他肩膀:“雲生。”

他嗯了一聲,把目光收回。

“看什麽呢?”楊晰也往裏頭看了一眼,“周徐紡也在啊。”他明白了,“我說你怎麽非要親自過來。”

送個樣帶而已,哪用得著他推掉通告。

蕭雲生走在前麵,頭低著,鴨舌帽的帽簷在他戴了口罩的半張臉上遮了一片陰:“有外人在,不要跟她打招呼。”

楊晰打招呼的手都伸出去了,硬是拐了個彎,繞到腦後,撓頭:“什麽意思?要裝不認識?”

“嗯。”

他低著頭,往片場裏走,瘦瘦高高的後背挺得很直。

這個後背……

方理想顛兒顛兒地跑過去:“蕭雲生?”

蕭雲生抬了頭。

他的眼睛很幹淨,黑白分明,像星子,亮亮的,涼涼的,能折出光來。

真愛粉連偶像的頭發絲都能認出來,方理想怎麽會認不出來,她原地蹦起來,激**的心、顫抖的手、閃閃發光的眼:“蕭雲生!!”

這一聲叫出來,整個劇組都知道蕭雲生來了,正在和蘇嬋對招的周徐紡也走了一下神。

“能休息一會兒嗎?”

周徐紡點頭。

蘇嬋把木劍收起來,放好,走到蕭雲生麵前:“你怎麽過來了?”

語氣聽起來很熟稔。

蕭雲生話少,隻回了她兩個字:“有事。”

他繞過她,直接去了江織那邊。

真愛粉方理想時刻都在關注偶像的一舉一動,當蘇嬋走向偶像的那一刹那,不知道為什麽,她心態有點崩:“他倆居然認識!”

“對啊。”周徐紡豎起耳朵在聽,蕭雲生正跟江織說話,說的是電影主題曲樣帶的事情。

方理想按捺不住躁動的心:“雲生弟弟跟蘇嬋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周徐紡:“!”

“徐紡,”方理想扭頭問她,“你跟雲生不是舊識嗎?”

她腦袋點點:“是舊識。”

方理想覺得好奇怪:“他怎麽不跟你打招呼?裝得跟不認識一樣。”明明上次還私下見麵了。

周徐紡也很不解:“我也不知道。”

方理想尋思著:“咱們弟弟也不是耍大牌的人,肯定是有什麽苦衷。”

“對。”

方理想是個體貼的粉絲:“咱要諒解,不給偶像添麻煩。”

周徐紡也是個體貼的粉絲:“對。”

蕭雲生在片場待了不到五分鍾就走了。

又過了五分鍾,一個群演的小女孩跑進來,喊了一聲:“姐姐。”

方理想回頭,周徐紡也回頭,兩人穿的一模一樣,都是‘黑衣人’。

方理想問:“你叫我嗎?”

小女孩跑到周徐紡跟前,塞給她一張便簽紙:“有一個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

東西送到了,小女孩又跑走了。

周徐紡打開來,紙上寫了四個字,筆跡略微有些潦草,像匆忙間留下的。

“小心蘇嬋。”

是蕭雲生寫的。

休息室很簡陋,是臨時搭建的集裝箱,線路還沒拉好,熱水都沒有。

蘇嬋倒了兩片白色的藥丸在手上,就著冷水吞下去。

鄭多容看了一眼她手裏的藥瓶:“這什麽藥?怎麽連個藥名都沒有。”

她把瓶蓋扭緊,放進包裏:“護肝片,朋友從過國外寄來的。”包裏的手機剛好響了,“我接個電話。”

她起身,走到旁邊去接:“你好,我是蘇嬋。”

電話裏是男人的聲音:“過來接我。”

她稍稍錯愕了片刻:“你在哪?”

男人的聲音低沉、慵懶,帶著明顯的怒意:“帝都。”又道,“剛下飛機。”

這兩天帝都的風特別大,電話裏全是風聲。

隔著手機,都能感覺到那邊陰陰沉沉的氣氛:“那群蠢貨,接個人都不會接。”顯然,男人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快點過來。”

蘇嬋問他:“你是在機場嗎?”

不像她平時那樣妖豔冰冷,這會兒她說話輕聲了不少,眉眼也溫順了,三分小意溫柔,七分恭敬順從,

“不知道,”男人語氣乖張,戾氣很重,“快點來接我。”

蘇嬋仍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周邊有沒有什麽標誌建築?”

“我開定位,自己過來。”

那邊把電話掛了。

蘇嬋看了一下號碼,眼角微微彎了彎,她去拿了自己的衣服,往簾子後走:“我臨時有事,得先走了,你幫我向江導請個假。”

鄭多容為難:“江導的劇組不可以請假,除非有不可抗力因素。”

她把戲服換下來,邊走邊拆頭發:“是不可抗力因素,我要不去,你明天就見不到我了。”

鄭多容以為她在開玩笑。

“這裏你幫我處理一下。”她把頭上的釵子取下來,拿了包就走了。

已經四點多了,還有兩場戲就收工。

“江導,”趙副導過來說,“蘇嬋請假走了。”

江織坐在風口,頭發被吹得亂糟糟,精神不太好,臉上沒什麽血色:“請假理由。”

“沒說。”

蘇嬋膽子也夠大,直接撂了導演的挑子,連解釋都沒給一個。

江織沒說什麽,捏了捏眉心:“誤工費用讓財務算一下,從蘇嬋的片酬裏扣。”他起身,“收工。”

趙副導明白,讓攝影組撤機器。

“周徐紡。”江織手揣在牛角扣大衣的兜裏,叫她,“過來,回家了。”

周徐紡:“哦。”

好多人都往她那瞅。

她不習慣被人注意,把帽子戴上:“理想再見。”埋著個頭往江織那裏去。

帝都機場外三百米的廣場上站著個人,一身西裝,外頭套了件黑色大衣,他低頭,手裏夾著根煙。

兩個同樣穿著正裝的男人走過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小治爺。”

那人抬頭。

很是妖氣的一張臉,混血,輪廓深邃,眼睛不是純正的黑色,裏頭透著一點點深邃的藍。

五官像東方人多一點,很精致。

“蘇小姐請您過去。”

他把煙摁滅了,扔進垃圾桶:“帶路。”

蘇嬋的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見人過來了,她開了車門下去:“卿侯。”

在普爾曼的華人街,誰都要稱他一聲小治爺。

為什麽是小治爺?

他原名蘇治,父親叫蘇鼎致,父子二人名字同了音,華人街便有了一個致爺,一個小治爺。

他不滿,更名為蘇卿侯。

可大家還是叫慣了小治爺,不打緊,等老致爺死了,就隻有小治爺了。

蘇卿侯上了車。

蘇嬋跟著上去了,把口罩與帽子都摘了。

他從大衣的口袋裏摸出一個盒子,扔給她:“給你的。”

“什麽?”

他笑,即便是笑,即便像朵美得迷人魂魄的罌粟,也不損他半分乖張暴戾的攻擊性,他說:“禮物。”

蘇嬋拆開來。

裏麵是一條項鏈,鉑金的,墜了一顆純黑色的鑽。

“喜歡嗎?”他把大衣脫了,隨手扔在了作為上,鬆開領帶。

蘇嬋點頭,眼裏有很淡的歡喜,卻不露聲色,麵上恭敬:“喜歡。”

“喜歡就好。”

他捏著細細的鏈子,給她戴上,手繞過她的脖子,把長發撥到一邊,露出她修長的脖子。

“我等了你四十多分鍾。”

蘇嬋坐得端正,一動不動,手放在雙膝上,緊握著:“來的路上堵車了。”

他又笑:“我不是讓你解釋。”他的手從她後頸移到她脖子上,手指收緊,聲音很輕,慵懶隨意著,“我就是告訴你,我生氣了。”

蘇嬋手心出了汗:“對不起,卿侯。”

蘇卿侯摸摸她的頭,輕聲細語:“沒關係。”

她握緊的手鬆開了。

他往後躺,靠在座椅上,閉上眼:“噴香水了?”

“嗯。”

“味道太濃了。”他說,“下去。”

蘇卿侯是個什麽樣的人?可以用八個字概括,喜怒無常乖張怪戾。

他笑的時候,不一定在生氣,他生氣時候,也許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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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隻更一章哈,因為我也要過節。

另外,圍脖上我發了個中秋小劇場,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圍脖搜顧南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