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七點,駱常德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駱青和趕到的時候,駱常德還沒有恢複意識,這個點,整個醫院走廊隻聽得見她的聲音:“到底怎麽回事?”

“還沒有查到。”

男人叫沈越,是她的新秘書,三十上下,國字臉,寸頭,看上去刻板又嚴肅。

“監控呢?”

沈越道:“那一路的監控全部故障了。”

監控全部故障,就是說,是有人蓄意。

這時,病房門開,護士出來了:“病人醒了。”

駱青和問能不能探視。

護士說可以,領著她去換了無菌的隔離衣。

駱常德傷到了頭部,做了開顱手術,剛醒,還戴著氧氣罩。

駱青和掃了一眼他滿身的管子,臉上沒什麽表情:“是誰弄的?”

駱常德躺著,動不了,就手指動了動,臉是青的,唇色慘白,一張一合,吐出兩個字:“江、織。”

駱青和一聽是江織,臉色就冷了。

“你又去惹他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去招他。”

病**的人眼皮直抖,艱難地扭過頭,瞪向床頭的人,他顫顫巍巍地伸手,指著她:“你——”

咬牙切齒般,眼裏全是火。

“你——”

斷斷續續,他說不出話,心電監護儀上的折線起起伏伏地波動。

她根本聽不清楚他說什麽,俯身靠過去:“你說什麽?”

駱常德咬著牙,一字一頓:“你、雇、了、人。”

模模糊糊的,聽不清,也聽不懂,駱青和站直了,抱著手,俯視他:“你到底在說什麽?”

駱常德哆嗦著手,把氧氣罩摘了,發白的嘴唇一抖一抖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嗓子眼裏往外擠:“職……業……Z。”

駱青和聽清了最後一個字眼,眉宇輕蹙:“職業跑腿人Z?”

他眼皮一撐,死死瞪她:“是你!”

她這才聽懂了來龍去脈。

好大一盆髒水呢,

她神色如常,平鋪直敘地道:“不是我。”

駱常德顯然不信,眼裏怒火中燒,一時氣急攻心,白眼直翻,都快要厥過去了。

她走上前,把氧氣罩給他扣上,手沒有立馬拿開,順著輸送氧氣的管子移到了呼吸機上:“不是我雇的,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俯身,修剪整齊的指甲輕輕敲著呼吸機,“你不信我?”

信?

駱家人,都隻信自己。

駱常德目眥盡裂,呼吸越來越重。

“我要是想跟你作對,”話隻說了一半,她把手拿開了,起身,對著燈光打量自己的手,半邊臉籠在昏暗裏,忽明忽滅的,“是那個Z說的,我雇了她?”

駱常德張張嘴,發不出聲音。

“嘀——嘀——嘀——”

心電監護儀突然響起了警報。

駱常德再次被推進了急救室。

周徐紡上午十點才醒,昨晚下了雨,今兒個天氣倒不錯,有薄薄的日光從窗縫裏漏進來。

她睜開眼,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然後揉揉眼睛。

“醒了?”

江織在門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周徐紡伸了個懶腰,摸到一把糖果,她抓了兩個出來:“為什麽枕頭下麵有糖?”

“今天是聖誕節。”他坐到**,把她和被子一起抱過去,捋了捋被她睡覺時壓彎了的頭發,“想要什麽,都滿足你。”

他低頭,想親親她。

周徐紡躲開:“要刷牙。”

“……”

就不能懂一點點情趣?!

她把她從被子裏撈起來,撿了拖鞋給她穿上:“先去刷牙。”

她打了個哈欠,去浴室了,江織跟著,也進去了,她刷牙,他就站在洗手池旁邊看她刷牙。

刷完牙,她問:“今天不用去片場嗎?”開了水龍頭,她接了一抔冷水就往臉上澆。

江織抓住她的手,把她手裏的水抖掉,給她把冷水調成了溫水:“今天放假,我們出去約會。”

她不洗臉了,興高采烈地問江織:“去哪裏?”

“遊樂園。”他拿了條毛巾,浸了水,給她擦臉,“去過嗎?”

“沒有。”

她沒玩過的,她沒吃過的,他都要補給她。

把她臉弄濕了,江織又擠了一點洗麵奶,胡亂搓了幾下,往她臉上抹,他哪裏幫人洗過臉,弄得到處都是,不過他興致好,捉著她,給她揉了一臉泡泡出來。

“帶你去坐旋轉木馬。”

泡泡糊了周徐紡一臉,她閉著眼睛,笑得睫毛抖啊抖:“好。”

江織湊過去親她,她往後躲,蹭了他一嘴泡泡。

早飯吃了外賣,江織喝了一碗粥,一個水晶包和一個餃子,周徐紡喝了三碗粥,一盤水晶包和一盤餃子。

外出的衣服是江織搭的,周徐紡驚奇地發現:“江織,我們撞衫了。”

他給她拿了頂毛茸茸的粉色帽子:“不是撞衫,這是情侶裝。”

她跑到鏡子前,轉了個圈圈:“真好看。”

江織蹲在櫃子前麵,給她找鞋來搭配,突然想到一件事:“周徐紡,你穿秋褲了沒?”

她噔噔噔地跑到他跟前:“沒有。”

他抬頭,看她的腿。

好直,好細……

“咳咳。”他挪開目光,耳根子發熱,“去穿。”

周徐紡不想穿:“我不冷。”

他說不行:“外麵零下四度。”去櫃子裏翻了條最厚的秋褲出來,塞她手裏,“去穿。”

好吧,她穿上了厚厚的老年款秋褲。

因為是聖誕節,遊樂園在搞活動,人山人海的,特別熱鬧,外麵街上還好,遊樂園裏麵節日氛圍很濃,四處能看見戴著聖誕帽的工作人員,還有掛滿了鈴鐺和串燈的聖誕樹。

周徐紡東張西望地四處瞧,覺得新奇,隻是腳不怎麽敢往裏邁,小碎步小碎步地跟在江織後麵,探頭探腦地瞧。

“好多人啊。”

她躲躲藏藏慣了,有點怕生人。

江織牽著她,把她的口罩戴好:“不要怕,抓緊我。”

她說好,乖乖往他懷裏鑽,也就乖了一會兒,她就鑽出來了,拽江織衣服:“我想要超大盒的冰激淩。”

走在她們前麵的一對小情侶在吃冰激淩,周徐紡鼻子靈得不得了,聞到了,是草莓味的。

她也想吃!

江織看了看那個冰激淩的盒子:“太涼了,吃棉花糖好不好?”

對哦,還有棉花糖。

周徐紡兩眼放光:“我都想要。”

拿她沒辦法,江織隻好帶她去買,光排隊就排了十幾分鍾。

周徐紡說要兩盒。

江織隻買了一盒。

她抱著草莓味的冰激淩:“你不吃嗎?”

江織抱著她:“我吃你吃剩的。”

她撓了撓冰激淩的紙盒子,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了實話:“可是我不會剩啊,我自己都能吃完。”兩盒她都能吃完。

“……”

別人家男朋友都是吃女朋友的,你一口我一口恩恩愛愛你儂我儂的,到了他家,沒得吃。

江織拉著她往前走:“我不吃。”他戴著口罩,小脾氣從桃花眼裏冒出來。

“哦。”

既然江織不喜歡吃,那她一個人吃好了。

她邊走邊吃,心情好得直冒小星星。

江織:“……”

自己找的女朋友,再鋼鐵,也得捂著。

遊樂園裏到處都是人,哪個項目都要排隊,江織也不急,先帶周徐紡去買棉花糖。

遊樂園的棉花糖周徐紡不是很喜歡,全是糖精,太甜了,她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但棉花糖做的太漂亮,她舍不得扔了,就讓江織拿著。

還是冰激淩好吃。

周徐紡喜歡得不得了:“江織。”

“嗯?”

她舀了一勺:“張嘴。”

江織別扭了一會兒,摘了口罩,張嘴了。

周徐紡給他喂了一口,笑眯眯地問:“甜嗎?”

說實話,沒嚐到什麽味兒,就覺得自家小姑娘笑得晃眼睛,要不是在外頭,他定要抓了她親一頓。

他舔舔唇:“甜。”

“那你還要嗎?”

剛剛分明說了不吃的江某人:“要。”

看吧。

他嚐了也覺得好吃。

周徐紡把冰激淩的盒子反過來:“吃完了。”她說,“我們再去買兩盒好不好?你一盒我一盒。”

“……”

你一盒我一盒,而不是你一口我一口。

江織把口罩又戴上:“太涼了,不能多吃。”

旁邊,別人家男朋友也這麽說:“這麽冷的天,冰激淩不能多吃。”

別人家女朋友就撒嬌:“親愛的,人家我要嘛,要嘛要嘛。”嬌羞的小拳拳捶著男友的胸膛,“嗯~嗯嗯~”

然後別人家的男盆友就露出了寵溺又無奈的笑容:“行行行,真拿你沒辦法。”

然後,別人家男朋友就帶著別人家女朋友去買冰激淩了。

哦。

周徐紡恍然大悟了,她也有樣學樣,扯住江織的袖子,跟那個女生一樣,掐著嗓子:“親愛的。”

她學得特別認真,生怕念錯一個字,所以表情很嚴肅。

“人家我要嘛。”

“要嘛。”

“要嘛。”

周徐紡停頓了一下,回憶回憶,然後手握拳,在江織胸口特別輕地捶了一下:“嗯。”

她再捶一下:“嗯。”

哦,還有一個:“嗯。”

被猝不及防萌了一臉血的江織:“……”

買買買,都買!

排隊的時候,周徐紡一直看別人。

江織拽她帽子上的小球球,連名帶姓地喊人了:“周徐紡。”

“嗯。”她還不回頭。

江織要生氣了,用力一拽,把她帽子扯歪了:“你為什麽一直看別人?”還是個男的!

周徐紡回頭看了江織一眼,把帽子戴正,又去看別人:“那個穿黃色棉襖的男生,他的頭箍很可愛。”

江織覺得那件黃色棉襖醜斃了,像一坨屎:“不可愛,很蠢。”他把周徐紡的頭掰回去,“別看了。”

“哦。”

沒一會兒……

周徐紡又悄咪咪地瞄過去了。

江織戳了一下她的手心,被一口醋酸得好大火氣:“周徐紡!”

她被戳癢了,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求生欲?不可能有,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江織,你去問問他,那個頭箍是在哪裏買的。”

江織頭一甩:“不去。”

“好吧。”那她就不勉強了,“那我自己去了。”

她剛朝那坨‘屎黃’走了兩步,江織就拽住了她,磨著牙,撐了幾秒鍾:“……我去。”

“好。”

“口罩呢?”

周徐紡從口袋裏掏出來。

江織給她戴上:“不要亂跑,在這等我。”

“嗯。”

一會兒江織就回來了。

“問到了嗎?”

“嗯。”江織接過現做的冰激淩,付了錢,帶她去買頭箍。

那個頭箍是一對,情侶款的,一大一小兩個粉色圈圈,下麵還有彈簧,戴在頭上一彈一彈的。

江織覺得頭頂頂個圈圈,蠢得一批。

周徐紡把小圈圈自己戴上,大圈圈給江織:“你戴這個。”

他不想戴,太蠢了。

周徐紡頂著圈圈,她動一下,圈圈就彈一下,她歪頭看江織,頭頂的圈圈就左右晃:“你不喜歡嗎?”

江織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

周徐紡露出了遺憾的表情:“那我一個人戴好了。”

她腦袋一耷拉,頂著彈簧的粉圈圈彈得更歡快了。

說實話,是真的蠢。

但能怎麽辦呢?女朋友喜歡,江織還是把腦袋低下去了:“你給我戴。”

周徐紡歡歡喜喜地給他戴上了,再踮腳摸了摸他的圈圈,又摸摸自己的,豎起兩個大拇指:“江織,你全世界第一好看。”

她一笑呀。

他覺得這頭箍也不那麽蠢了,一隻手給她抱著冰激淩,一隻手牽著她:“你就隻喜歡我的臉?”

“不是。”周徐紡思考,“還喜歡你的後腦勺和頭蓋骨。”

他也不看路,看著她:“要是有臉比我好看、後腦勺和頭蓋骨也比我好看的人,你也喜歡嗎?”

“不會有。”她可肯定了,“你全世界第一好看。”

如果江織有尾巴,這會兒一定會搖起來,跟他頭上那個裝了彈簧得粉圈圈一樣,花枝招展地左搖右擺。

江織被她誇得心情極好,隔著口罩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她生怕別人看見,拽著他就跑了。

等又一盒冰激淩吃完了,棉花糖也吃完了,江織問她:“要不要玩過山車?”

她想了一下:“不要。”

“跳樓機要不要?”

“也不要。”

“那個呢?”江織指大擺錘。

周徐紡搖頭:“江織,我們坐旋轉木馬吧。”

他全部依她:“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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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沒有感覺,卻硬要碼字的時候,都想去去吃一坨屎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