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離吃了藥,感覺好了很多,其實他這些年已經很少吃鎮定藥了,但是會隨時備在身上以防不時之需,沒想到今晚就用上了。

“薑恒的撫養權不在我這,我沒法養他。”謝離側躺在**,他或許是真的累了,聲音已經變得疲憊。

“如果當初不是有人借資給薑秋治病,可能她也撐不了那麽久,我複明後,便想辦法還債去了。”謝離沒有看梁夜的眼睛,他沒說實話,或者說隻說了一部分實話。

“還債?”梁夜很驚訝,接下來他又問,“你欠了別人多少?”

“十萬。”

“十萬……”梁夜有些不可置信,他又繼續問,“你確定是那個人給你的?”

謝離愣了愣,他不知道梁夜為何這麽問,但還是答道:“嗯,我跟他簽完借款協議後,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張十萬的儲蓄卡,後來這筆錢都用來給薑秋治病了。”

“儲蓄卡……十萬……”

“你告訴我……幫助你的那個人,是誰?”梁夜語氣有些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

謝離盯著梁夜看,帶著疑惑答道:“你見過的,那晚在晚會現場,替我喝酒的那位陸總。”

“陸?”

“陸啟鳴。”

這個名字梁夜有幾分熟悉,他想起之前看過的謝離的背景資料,上麵有一欄寫著謝離大學時期的資助者是一位樂善好施的姓陸的富商,現在看來就是這位陸總了。

“他跟梁勳關係應該不錯,你不認識嗎?”

“我……我不管家裏的事。”他確實是從來都沒參與過家族企業管理,也沒有了解過梁氏企業的合作夥伴。

梁夜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謝離沒有騙他,那問題就出現在這位陸總身上了——他竟然被人取代了。

當初那十萬塊,明明是梁夜托人將錢轉交給謝離的!

那是梁夜從小到大的過年紅包積蓄而成的,梁玫一直幫他攢著存在一個固定賬戶裏。當年他被梁耘關在國外,求了梁勳許久,梁勳才答應找人幫忙把銀行卡送到謝離手上的,沒想到竟然成了別人之美!

無恥!太無恥了!

那姓陸的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就是為了在謝離麵前當個假善人嗎?按理說他不缺錢,為什麽要搶一個虛名呢?

現在梁夜一下子也解釋不通,畢竟當初是他自己千叮萬囑送錢的人不要告訴謝離是自己送的錢,被人乘虛而入,也就隻能暫且自己吃啞巴虧,閉嘴不提。

如果真是陸啟鳴頂替了自己借錢給謝離,那豈不是白白騙了謝離歸還十萬?這人真是好狠毒的心計,梁夜再轉頭看向謝離時,眼神都柔軟了。

梁夜給他遞了一杯溫水,然後默默坐在床旁邊的沙發上。

“他是你什麽人?”

“誰?”

“姓陸的。”

謝離眼中沒有多少情緒,他淡淡答道:“我能有今天,他有不少功勞。”

梁夜心中的憤懣堵上了嗓子眼,他恨不得立刻把真相全部都告訴謝離,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將自己做過的事全都告訴他,什麽案件什麽功名他全都不想要了,隻想讓謝離知道,他就是段燁!就是他懷念了十年的段燁!

可是,真能那麽簡單嗎?這十年來,陸啟鳴在謝離的生活裏充當什麽角色?他在謝離心中又處在什麽位置呢?梁夜不敢深想。他捫心自問,謝離懷念的是曾經的段燁,而現在的自己真的配當他心中那個人嗎?

事實就是,就算沒有段燁,謝離照樣也成為了很了不起的人,過著看上去還不錯的生活。有沒有他,都一樣。

房間裏一時陷入短暫的沉默,他們誰都沒再說話。

又過了不知多久,終於有人打破了這膠著的氣氛。

“辛苦嗎?”

“……什麽?”

“問你,這些年還債,過得辛苦嗎?”

謝離笑了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梁警官,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的生活是輕鬆的,就算我不還債,也不會過得多舒坦。”

“但怎麽說呢,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我已經過得不錯了。”

“至少現在已經很不錯了。”謝離這一句話,是看著梁夜說的 。

梁夜微微一怔,隨後勉強笑了笑:“那就好。”

“梁警官,我給你講個故事。”

沒等梁夜回話,謝離便已經開始講了:“我有個朋友,他曾經有個很要好的兄弟,有一天我那個朋友遇到了點麻煩,便找他的好兄弟尋求幫助。他那兄弟人很好,答應得很爽快,兩人還約好了時間見麵。可是有些遺憾,那個兄弟也遇到了些麻煩,最後沒有如期道來。”

“雖然他兄弟沒來,但是我朋友一點也沒責怪過他。後來我朋友才知道,原來他兄弟遇到了比他更棘手的麻煩。我的朋友說,如果他提前知道他兄弟有困難,他一定會盡他所能去幫忙的。”

“……你朋友怎麽那麽相信他?萬一那個兄弟是騙人的呢?”梁夜笑得僵硬。

謝離搖了搖頭:“他不會騙人的,一定是遇到了超出掌控的事。不過後來我朋友也想過,當初沒有得到他的幫助也許是好事,否則這輩子可能都還不清了。”

“那你朋友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從來都沒想要你朋友犧牲什麽來償還他。”

“梁警官你到底站哪邊?”謝離抬頭看向梁夜的眼睛,“不過我朋友一直很想對那個兄弟說,雖然當初他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但我……我朋友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梁夜愣在原地,他張了張口,一時語塞。

他知道了?

還是說他在試探自己?

不,現在還不是道**份的時候。

梁夜收斂起自己的多疑,裝作坦然道:“我想他知道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謝離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沒再說什麽。今天廢力又廢神,他大概是真的累了,當著梁夜的麵靠在床邊很快就睡著了。

已經很晚了,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隻有零星幾點明亮在閃爍搖曳,梁夜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天上的孤星,是路邊的街燈,還是人間的燈火。

梁夜在窗邊站了很久,他知道謝離沒有完全說實話,一定還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而他又何嚐不是,也同樣有著許多事瞞著謝離。

雖然兩人之間隔著那麽多的未知,但回頭再看熟睡的謝離時,他還是感到一些心安。

·

冬天的早晨,寒風刺骨。距離旅館最近的公交站邊,兩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正站在人群中安分地排著隊等待上車,其中個子高一點的那個將自己的冬服脫了下來,披在矮一點的那個身上,兩人靠近說了幾句話,矮的那個突然就紅了臉。

不遠處的一間早餐店門前,梁夜掰開一雙筷子遞給謝離,又將麵前的包子推了過去:“你就別操心了,我看薑恒好著呢。”

謝離的目光在兩個學生身上停留了許久,他微微皺著眉,眼底透露出疲憊,顯然是旅館的床沒有家裏的床好睡:“薑恒現在不回他的養母家了,再過兩年等他十八歲,他就可以完全脫離那家人了。幾年前我碰巧認識了一名退休老兵,他人很好,正想養個小孩,我便跟他說了我和薑恒的情況,他去找了薑恒,再後來就把人領了過去住。”

“這件事,你費了不少心思吧?”梁夜夾了個包子放進謝離的碗裏。

謝離自然地咬了一口,點頭道:“是找了些關係。”

“嗯,看得出來。”梁夜一副“不用多說,我懂”的表情。

直到薑恒他們上了車,公交車消失在路盡頭,謝離才回過頭來。他朝梁夜那不甚正經的文身瞥了一眼,又低頭咬了一口包子:“昨天就想問你了,怎麽這副打扮?”

梁夜開懷一笑:“還以為你根本沒留意呢,怎麽樣,這生命線的文身貼紙是不是很真?這是我最近的新身份。”

謝離又朝那文身看了一眼,點頭讚許:“挺別致的。不當警察了,改行當混混。”

“你這就不懂了,警察有時候也是需要——欸,我接個電話。”梁夜轉過身去,按了接聽,“喂,誰?”

手機那邊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李邪先生,我想跟你做一單生意。”

這道聲音太過魅惑了,梁夜隔著手機,仿佛都能想象到這個女人烈焰紅唇,風情萬種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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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郊外一處偏僻的荒山上,正站著一個極其美豔的女人,電話已經掛斷很久了,但她拿著手機的動作依然僵著。太陽從東方升起,萬丈光芒衝破雲層,照射在她的臉上,卻在她臉上投下一圈陰影。

旁邊還站著一個更加年輕的女孩,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她正在賣力地挖坑:“老板,你走吧,我自己處理!”

女人嗬斥道:“別發瘋,繼續!”

拿起鏟子前,女人又看了一眼手裏的寫著“李邪”的名片,然後狠狠地將它揉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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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回憶暫時到這裏,下一章是新案件!馬上更!

# 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