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甲想了想,“好像是叫約翰,我不確定他們的發音,的確是拳重力大,身體強壯至極。

就算是我上去了,也得花費一番手腳,才能打倒。

這些外國人的抗擊打能力極強,倒也不算奇怪。

那一年,我與泰國一個拳手交過手,接連十三拳,打在他的心口,才把他打死。

身體可以稱得上如鋼似鐵了,內髒也是極為強大。

他們似乎是用某種方法,強行激發身體潛能,估計不到四十歲,就會全身崩潰,手顫腳顫,不過,當打之年時,的確是不太好對付的。”

“霍師傅還跟泰國人交過手?”農勁蓀聞言詫異,他也沒有聽說過。

“那事不提,涉及到一些往事,楊師傅,你認得這位約翰?”

楊林搖頭:“倒是不認得,隻不過,那一日聽拉塞爾吹噓過,有位英國拳手約翰遜,拳力極強,實戰強大,而且還有些看不起中國武術,應該就是他了。”

說到這裏,他抱拳帶著謙意道:“這次倒是連累霍師父了,如果不出意外,那個格蘭德應該是衝著我來的,精武門隻是受了遷怒……拳手挑戰,應該就是一個警告罷了。”

“說哪裏話,你這麽講我就不高興了啊。”

霍元甲輕咳一聲,誠懇道:“別說你現在是我精武門的教頭,就算不是,以我們武林同道的關係,也要守望相助的。

先前日本人前來會館挑釁,是擺明了衝我不在家的時候,打傷一些弟子以振聲勢,並且,想要亂我心誌……

你能狠狠的把他們打回去,並殺了一人讓他們聲威受挫,這事我還沒有感激你呢?

為你頂一下英國人那邊的壓力,也不是什麽難事……其他的不敢說,我們四處活動一下,走一走關係,看看能不能把那格蘭德從中國調走?”

一個英租界當權的領事,能夠在中國玩出什麽樣的花樣來,霍元甲心知肚明。

楊林也不會小看這一點。

要麽先發製人,要麽後發製於人。

現在,他想先行動手,都沒有辦法。

這不比小家小戶,人家是官員,出入皆有士兵隨行,長槍短炮的,不太好動手。

當然,情報方麵也是劣勢。

楊林剛來上海,並沒有建立起足夠的情報網,對一些人與事,都不算太過了解,想要做些什麽事情,也是束手束腳的。

他甚至都找不到對方的行蹤。

當然,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對方這麽玩小動作,應該就不至於立即明麵出手針對,隻能暗暗的玩一些小動作。

這明顯也是在忌憚著什麽。

或許是小公主瑪麗蓮。

或許是海麵上的愛德華。

這樣一來,拉塞爾家族那邊的事情,暫且還不用太過著急。

眼前有一件事情,卻是不得不急。

他轉過話題:“霍師傅,挑戰書上定下的日期是什麽時候?”

他先前也湊過腦袋看過一眼,發現自己竟然是有看沒有懂。

日本人太過操蛋,寫的挑戰書竟然是日文。

好吧,在這方麵,楊林還比不上霍元甲和農勁蓀。

這個時候有點知識的中國人,好像對外國語言都有涉獵,相比起來,自己其實算是個文盲吧。

想到報紙上難讀難懂的繁體字,楊林心裏又是一陣憂傷。

“三天後,午時。”

“三天?”楊林眸光一閃,抬頭看向霍元甲,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竟然覺得這位津門大俠眉心烏雲籠罩,黑氣蓋臉……

‘毒,毒在哪裏,怎麽下的毒?’

他心裏焦切,卻也沒有太過明顯的表現出來,隻是暗暗就留了心。

等到幾人商談完畢,就開席用餐。

外門弟子不留飯,吃住都在門內的隻有一些親傳弟子和親戚家人。

精武門的夥食很好,偏向於河海兩鮮,吃得楊林也是讚不絕口,尤其是那道蝦仁豆腐,更是吃了不少。

“我們精武門的飯菜不差吧,以後可以多過來的,不要像趙家幾位兄弟和陳老哥等人,他們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農勁蓀也沒有走,笑著跟楊林說道。

霍元甲也很開心:“人這一輩子,別的可以差點,吃不能差。

我這廚師根叔跟我霍家許多年了,本是當年大有名頭的卞家廚房出身,因為被人誣陷盜取配方,流落江湖……

他的手藝,那自然是沒得說,今天這頓飯,肯定是費了不少心思。”

他一邊說著,把大塊肉食塞進了嘴裏,咬得汁水四溢。

雖然有病在身,但他的胃口仍然很不錯。

“打跑了小日本,當然得慶賀一番。”站在一旁伺侯著的根叔,滿臉笑容說道。

……

吃過了飯,再寒喧幾句。

楊林也就提出告辭,他要回去自家院裏休息。

臨離開前,他找到小惠。

“能不能把霍師傅喝的中藥藥渣給我一些?”

小惠點頭道:“都在那呢,我幫你。”

她平日裏負責霍元甲的飲食和煎藥,女人心思細一些,做事井井有條,垃圾自然早就分門別類的收集起來了,準備等會出門倒掉。

聽到楊林要求,也不問他要幹什麽,直接找了個廢棄的中藥包,把藥渣裝了一些,遞了過來。

“謝謝。”楊林接過紙包。

“沒用的。”農勁蓀點著煙,踱著方步消食,見著這一幕,搖頭說道。

“這藥沒問題,都是一些養肺清肝的良藥,是自家藥棧出的藥材,林玉堂林師傅親自著手配製。

不過,你拿回去給楊老先生看看也好,畢竟,中醫傳承都有不同,君臣佐使各有側重,看看再說。”

聽到他這麽一說,楊林對這藥渣裏能不能檢查出毒物,也就不抱多大希望了。

他現在其實想用排除法,排除掉一切不可能,那就隻有唯一可能。

“農大叔,你知不知道,那個秋野醫生,到底住在哪裏?”

“秋野啊,這人醫術精湛,在虹口區吳淞路那裏開了一家太和醫院,很有名氣,上次我跟霍師傅見過他一麵的。

這人看起來斯文儒雅,並且醉心學術,是個求知求真的知識分子。”

“對醫術這麽癡迷嗎?”

楊林若有所思。

“不,他研究的學術,是生物學。醫術隻是閑暇時間休習,算是牆外開花吧,倒是成了他的謀生職業。”

農勁蓀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擔心霍師傅的病情,並且,還懷疑一些什麽,這些事情我都不阻止。但,秋野醫生那裏,是不太可能的。

日本人可沒那麽傻,把殺手放到明麵上來,他們要麵子的。

並且,他們還特別追求武士道精神,在比武的時候,一些卑鄙的手段,不會使用。”

農勁蓀在日本留過學,接觸過許多日本人,對他們作風和品格,估計有些了解。

可他卻並不知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此一時,彼一時,形勢也不一樣了。

“我明白。”

楊林也不爭辯。

有沒有問題,晚上探上一探也就知道了。

他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手段。

……

回到家,就見到院子四周,已經有了一些人手在布防。

除了自家護院之外,還有一些精武門的人手,都是白天見過練武的精壯漢子,此時手裏挎著長槍短槍,警惕的在四周街道和樹林轉悠來去。

見到楊林回來,這些人全都圍了上來,親切的叫了一聲:“楊師傅。”

“有勞諸位了。”

楊林拱了拱手,笑著推門進了院子。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人背對著燈光,坐在花徑旁的涼亭裏,一杯清茶,香氣嫋嫋。

“王小橋,你是來找四妹的嗎?”

他記得對方當初進了上海城,就立即離開,生怕與楊家再牽上關係一樣的。

不知是在躲避清幫的目光,還是想要隱身在暗處圖謀大事?

不過,這人在上海似乎有著不少能量,倒也沒人會擔心他的安危。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

王小橋轉頭過來,神情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