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明腳下生風,一步跨越數十丈,就如縮地成寸一般的,隻是過了三刻鍾,就到了金山寺。

耳中聽著梵唱輕音,眼中看著青煙嫋嫋,方才長出一口氣。

他知道,這時候寺裏的僧人們,正在做著午課,誠心正念溝通上界,每當這時,就有大日佛光照耀本寺,任何邪魔外道,都得退避三舍。

剛剛那突然的心悸,以及大難臨頭的恐懼感,終於從心頭漸漸淡去。

到了這裏,才是真正的安全了。

“幸好,沒有把菩薩交待的事情辦差了,小家夥一路無事的到達金山寺,接下來,隻要安心教導,順利成長,就再也不會出現任何變故。”

他低頭看著那胖嘟嘟的小家夥,眼中就閃過一絲笑意來。

“小家夥倒是生得冰雪可愛,一看就是很聰明的孩子,想必,學一些東西,也快捷得很。不過,他的血脈源自父輩,很可能會有些好勇鬥狠,卻是不能沾染武事。

倒是不如讓他一直靜心養性,專心鑽研佛門經典,也不圖他能成為大德高僧,隻要潛移默化,一心向佛就好。”

養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其實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但是,法明一生走南闖北,經曆太多。

被稱為佛門人間聖者,其博聞強識之處,並不弱於朝廷之中曆任諸方的一些賢良大才,隻要隨便想一想,就能把一些很麻煩的事呢處理得妥妥貼貼。

首先,他進了金山寺,也不去住持那裏交旨,身為長老,他的地位很高,當下,就交待了寺內一些武僧執事,去到山上取來獸乳,每日準時送到寺內。

在孩子還沒長牙的時候,喝點獸乳有好處。

等到再大一點,就可以喂點稀粥,米飯,總不至於餓著小家夥。

當然,換尿片,洗衣裳之類的活計,寺內也有專門的內務僧人處理,倒也用不著法明這位聖僧太過操心。

吩咐下諸多事物之後,法明才小心翼翼的把小家夥放到榻上,用棉被墊得舒舒服服的,然後,對著禪房裏一尊凶猛彪悍的赤膊羅漢念著咒文。

等到身上氣息,與那羅漢趨為一體,氣機相連,他才放下心來,抱起小家夥就有了心思開個玩笑,“從今以後,老僧就是你的老師了,以後,若是不學好,肯定會學著凡間書院裏一般,打你的小屁股,可得認真學習了。

你是江水中漂流過來的,以後就叫你‘江流兒’,俗家的姓名,無論是姓陳也好,姓李也罷,暫且不用再提。前塵俗事,也不是那麽重要,重任在身,江流兒你要好好努力了。”

小家夥隻是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老和尚,似乎是聽懂了他在說什麽,用力蹬著兩隻腿。

似乎在說,老和尚,你給我走遠點,誰耐煩跟你學習。

分開這麽一會,他想媽媽了。

想到流著淚把自己放到江水中的那個女人。

他張嘴就嚎啕大哭起來。

哭得嘶心裂肺。

法明老和尚雙手支著,傻眼了。

手裏溫熱潮濕,被尿了一手一身,他眉毛直跳,頭一次發現,帶小娃這事,原來還真不是人幹的活。

有心想要嗬斥,但是,麵對這位還沒滿月的小娃,你能發什麽脾氣……

人家什麽都不懂。

……

“娃娃在哭,我聽到了。”

殷溫嬌全身無力,神情悲傷。

都說母子連心,她好像是真的聽到自家兒子在哭泣,在傷心。

心裏刀絞一般的難受。

或許,在以前她擔心對小孩子不利,有什麽心事都是忍著的。

這時,明顯就不必忍耐,隻是無助的看著楊林。

不管那孩子是菩薩送的,還是李家的,或者是你陳家的種,如今已經跟了你,李無定也屍骨無存,你就是那孩子的親爹。

你忍心就讓他從此青燈古佛,在寺廟裏長大成人,到最後變成迂腐的蠢和尚嗎?

“你看看再說吧,那老和尚雖然不強,隻是試手一招,就敗退離開,其實他真的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弱,陰險得很。”

他伸手在殷溫嬌額頭眉間一抹。

一縷金光就沾染過去。

借自家天眼之力,幫著殷溫嬌臨時開眼。

讓她看得真切一些。

殷溫嬌疑惑轉頭看向寺廟,就見到金光如海。

差點把她的眼睛亮瞎。

正殿之中,數百僧眾齊聲誦念,佛祖菩薩麵色莊嚴,身上法力如潮如浪一般,籠罩住金山寺。

一隻野狼似乎餓得急了,慌不擇路,也似乎聞到了寺廟裏的新鮮人氣。

一時昏了頭,從後院一躍就侵入寺廟,張開血盆大口,直撲那個掃著落葉的八九歲沙彌。

黑狼一聲嚎叫還在嘴邊回**,隻是撲到一半,身體被金光一絞,就已化成無數光粒星點,融入金黃色佛光之中,消失不見。

似乎它從來就沒有來過,世間也從來沒有這麽一頭黑狼。

“都說佛門乃是慈悲道場,天下人總是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他們的降魔手段……總認為和尚慈眉善目的好欺負。

其實,骨子裏,這些人比誰都心狠,暗地裏下手毒著呢。”

能在諸天萬界都開設道場,而且,還都混成了數一數二的大勢力,闖出如此大的聲名,享受無邊香火。

總不可能是憑借著念經好聽就能做到的吧。

這麽大的利益……

想要拿到手裏,並且守住讓人不敢搶奪,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夠強,也夠狠。

如果自己不管不顧的闖進對方的老巢,下場比那想要吃人的餓狼,其實也好不了多少。

因為,楊林發現,在這座看起來十分詳和的寺廟裏,那些泥雕木塑可不是真的雕像,而是隨時可以複蘇的大能。

或許,在中原其他地界,會被這片天地所壓製,但是,在本土道場之內,集四方香火心念,那些雕像基本上,可以在一定時間之內,發揮出原本的實力。

就算被壓製,也能用出超脫這片天地的力量來。

自己的五階實力,或許能夠越級對戰,但是,麵對超出自己層級太多的敵人,就有些無能為力了。

這些話,就算不說,殷溫嬌看到了,就已經明白了。

她還看到,在西北一側,一座禪房之中,一個老和尚守在小家夥身邊,身後香案之上,有著一尊踩著黑色猛虎的赤膊羅漢雕像。

雕像身上力量如山如嶽,氣息與老和尚相連相係,舉手投足之間,雕像似乎就要活過來。

“伏虎羅漢?”

“是,看這樣子,應該就是他了。”

楊林眼中有著一些冷意。

先前在河邊出手,以五行領域,凝劍一擊,把和尚打得吐血狂逃。

看起來是占盡了上風,想要把老和尚直接殺掉也可以。

事實上,楊林知道,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回事。

因為,他沒有收到演武令傳來的戰敗對方得到的武運值。

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在裝。

帶著某種圖謀的在裝。

甚至,他還怕裝得不像,一邊逃,一邊製造出種種痕跡,直逃到寺裏麵。

是希望楊林露出身形來,還是希望他殺到寺裏去?

到底是何打算,楊林不太想得通透。

但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手段,其實還真殺不了這老和尚的。

因為,真的到了生死關頭,老和尚很可能會變身。

戰鬥太過激烈,如果傷到小家夥,很可能,這片天都會裂開,會迎來意想不到的變化。

這一點,隻要看看金山寺裏,那隨時隨地可能複蘇的佛陀菩薩,就明白了。

以龍潭虎穴來形容,都算是侮辱了這佛門聖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