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請柬,三日之後,陳府大宴,慶賀佳兒出世。”

楊林吩咐一聲,就有人領命而去。

這的確是喜事。

他現在身為刺史,身為一州之主,不辦個喜事,還真說不過去。

雖然小家夥的命運幾乎已經注定,楊林也沒辦法去扭轉,但他還是想給他一個熱熱鬧鬧的喜事,也算是對殷溫嬌的一個安撫。

人心難測也難改。

如今這女人心裏全是恐懼和擔憂,無論自己表現得多麽溫和,多麽不在意,她肯定是不信的。

就算是信了。

相信自己全無惡意。

那滿天神仙,佛門中人也不會讓她相信。

總會想盡辦法,挑起她心裏的疑忌。

沒見他們連“胎內整容”的手段都玩出來了,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而且,這事自己還真的阻攔不了。

不說想不想阻攔,就算是想,也不能。

別看現在佛門上下,對江州刺史府十分容忍,也不理會自己企圖畫像分身封神的事情,如果真的破壞他們的西遊大計,恐怕,很快就會讓世人明白,什麽叫做佛亦有火。

甚至於,道門那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不會袖手旁觀。

他們若是真的把自己視為大敵,恐怕一覺醒來,全天下都會變成自己的敵人。

楊林一點也不懷疑,對方是不是會這樣做。

“大人,金山寺法明長老登門拜訪,聲稱道喜而來。”

管家急匆匆的小步疾行,走到跟前躬身行禮,稟報道。

“好快的速度。”

楊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轉眼就笑眯眯道:“難得今日大喜之時,竟有佛門聖僧前來,請他入府吧,禮數周到些。”

“是。”

當下就有人迎了法明入府。

法明和尚名氣很大。

在楊林的想象中,這一定是個光頭白胡須、身著華麗袈裟的老和尚,見到他時,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這位是個身材魁梧,留著漆黑短寸頭發的中年和尚,一點也不顯老。

頭上也看不到戒疤。

想來是因為離寺日久,沒有剃頭師父天天打理,頭發都有些長出來了。

他身著粗布袈裟,洗得泛白,上麵隱隱有著灰塵,看起來風塵仆仆。

一見到楊林,就合什行禮道:“陳大人今日喜得貴子,真是可喜可賀,老衲身無長物,特意奉上一串念珠,算是道賀了,禮物太輕,還請勿怪。”

“大師說哪裏話,來者就是客人,請。”

他感覺得到,對方體內佛力如海,比起當初在白蛇世界之中見著的法海和尚,還要老辣圓熟一些。

不對,對方看起來氣魄雄渾,佛力強大,力量性質卻很溫和,並沒有法海和尚那般攻擊性十足。

一進到院內,楊林還感應得到,法明正在用一種不知明的手段,窺視著自身氣血和真元。

並且,這股波動,還延伸至後院,想必正在默默觀測小唐僧的狀況。

楊林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氣血和真元波動,壓製在四階粗入的境界,把書房裏那尊狀元神的氣息波動,也調整在四階高段的層次。

並且,三花內蘊,把“金山之敵”的狀態,徹底壓製遮掩住,就再沒有任何動作。

金山之敵這個狀態,經過三個月的消磨之後,已經快要徹底淡去。

隻要不全力出手,展現自己的元神本質,想必不會被老和尚發現。

這一點,楊林是有把握的。

‘讓他看到的,就是他想看到的,這樣應該能瞞得過去了。’

天眼看過法明的修為之後,楊林放下心來。

這位身為唐僧的前期保姆,的確不是戰鬥僧。

不過,佛學精湛,行事大方,一派光風霽月,氣息渾厚溫和。

說話之時,溫文有禮,讓人如沐春風,實在是升不起什麽惡感來。

從某些方麵來說,他比法海還要強。

‘難怪,他教導出來的唐僧,最後會是那般模樣。’

心裏轉著念頭,連忙把法明讓到客座,兩人相對飲茶,說了一些禪機佛理,相談甚歡。

說著話,法明又提出要見一見剛剛出世的小公子,為他祈福。

楊林沒有拒絕。

因為,此時的殷溫嬌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椅上,被人抬著出來見客。

倒不是因為法明聖僧的名氣。

而是她認識這老和尚。

當初楊林剛來之時,就聽她說過,曾經去洪福寺麵見法明和尚,求得一碗水。

拜過菩薩後,就有了身孕。

有此淵源,再怎麽樣,也得見上一麵才是。

她還帶著小家夥出來了。

法明笑嗬嗬的接過小唐僧,念了一些祈福咒文,再跟殷溫嬌說了一些吉祥話,就知趣的告辭離開。

似乎,他來到刺史府上,就是為了送一串念珠,念幾句經文賜福。

但楊林卻知道不是。

看著殷溫嬌麵上浮現的喜色,他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這老和尚剛剛念經那會,已經在小家夥身上留下了一個佛印。

天眼看去,就能看到,那佛印之中有著龐大的力量,溫和蘊養著小家夥的身體,並且,還有著感應危機,應激而發的功效。

他不認得那佛印的名目。

基本功能還是能猜得出來,倒也沒有感覺奇怪。

佛門的手段本就是環環相扣,出胎幾殺這一難遠未過去,老和尚要是不留一些手段,那就不是他了。

並且,楊林還發現,在殷溫嬌和小家夥的身上,還有著一道淡淡的星光繚繞的印記。

雖然力量極其輕微和隱晦,但是,本質上卻是極為強大。

楊林就算能看得到,也不敢以精神觸動半點。

更不敢以惡意示探。

當然,他也不會對小孩子有什麽惡意就是了。

何況,這位名義上還是他兒子。

……

三日之後。

賓朋滿座。

不但潯陽郡內達官貴人全都上門送禮道賀。

連遠在彭澤、都昌兩縣的臨時主官李彪和李清兩人也帶兵過來道賀。

有段日子沒見到楊林這位“將主”,李清和李彪眼中的激動和興奮,怎麽也掩飾不住。

尤其是李彪,多喝了幾杯之後,差點失態。

逢人就說自家大人如何威武不凡,如何勇猛蓋世。

這家夥嘴裏念念叨叨的,口不擇言,差點把刺史府當做自家,來來去去的拉人攀談,一點也不生份。

事實上,他也無需顧忌太多。

想想也知道。

李無定不但賜他李姓,連殺人冒充這種事情,都把他帶在身邊,肯定是絕對的親信,比起李清來,都要親近一點。

因此,在禮數上麵,他也就少了那麽些形式,多了一些真誠。

聽到小公爺有後,比起自家有了兒子還要開心一些。

直到……

直到殷溫嬌抱出小唐僧出來,讓大家見上一麵。

這是小家夥的三日喜宴,不露麵也不合適。

李彪一眼瞅見小家夥,麵色突然就僵住,身上氣血真氣轟的一聲就衝天而起,“這,這……”

他已經看出來了,小家夥的長相絕對不正常。

完全沒有繼承自家小公爺的英武霸氣,反而多了一些清俊柔和,竟然跟記憶中某個人一模一樣。

他猛然抬起頭來,死死盯著殷溫嬌,身上殺機如潮。

明白了。

是這女人偷漢子養的小孩。

李彪臉上陣青陣白,似乎又看到自家小公爺頭上冒著濃濃的綠光。

他手掌微微顫抖著,按在腰間刀柄之上,直唬得殷溫嬌花容失色,倒退了三步。

似乎又想起了當日在船上,這家夥一刀把那阿忠一刀兩段的情景。

“放肆,李彪,你喝醉了,下去吧。”

楊林眉毛微微跳了下,不悅道。

“是,屬下酒醉糊塗,以為還在戰場上呢?”

李彪猛然一驚,連忙行禮告退。

看他麵色難看,目中隱隱透著凶光的模樣,顯然沒把這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