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一手夠狠。”

遠遠站在長街盡頭的虎丫和許仙等人,看著本來人流熙熙攘攘,被擠得水泄不通的大街,一瞬間就變得冷清寂寥,差點就沒笑破了肚皮。

“讓你裝,讓你傳法,人都沒了,傳給誰看?”

不得不說,法海和尚個人風姿的確十分不俗,法力神通俱都高強,奈何此處並不是他的主場,就算有力氣也用不出來。

並且,最厲害的是,楊林這一招,並不是什麽邪門手段,而是神靈慣用的操作……

你還不能說他用妖法騙人,這樣說,就會得罪一大片神仙佛陀。

有心想要掀盤子,但是,慧眼打開,就能看到滿城懸掛天幕的細密信仰網絡,看到這一幕,他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在此時,此刻,這個地盤上,還真不適合動武。

一旦動手,指不定就會跟杭州左近數十萬百姓為敵,到時候,被打成惡僧,金山寺也成為魔窟,是很有可能的。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

名聲這東西,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

操作得好,你就是神仙佛陀,操作不好,就是妖魔鬼怪。

法海深知這一點,這也是他親自下山,跑到杭城,下大力氣弘法的根本出發點,可不是為了把這些百姓,全都弄成敵人。

所以,能不動手,最好不動手。

在鎮江,在金山寺,他能調動無邊佛力欺人,有香火念力傍身,什麽手段都能輕輕鬆鬆的用出來。

但是,在杭州左近,卻是調不動一絲佛力,一絲香火,全靠自己身體裏麵積攢的一些法力,又打得了幾根釘,鬥得了幾場法。

而對方呢,就是絕對的主場,神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所以,法海隻是歎息。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局,自己已經敗了。

不但沒有摸清對方的底,反而暴露了自家**顏色,實在是偷雞不成蝕了把米。

“其實也算不得太過厲害,隻不過是效仿先人故智罷了。”

楊林笑著搖頭。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發現,跟自家以往去過的任何一個世界,都有些不同。

原因很簡單,這裏的百姓也好,官員富商也罷,他們都是信神信佛的。

他們相信天上有神仙,也相信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而在以前的幾個世界之中,就算是有人焚香祭拜,臨時抱一抱佛腳,打內心裏其實是不信的。

這麽說不太好理解。

其實就是唯物主義無神世界觀,與唯心主義有神世界觀的區別了。

一個社會一個世界,不是因為有神仙鬼怪,才有信仰,才會相信。

是因為有了信仰,有了堅信,才會有神仙鬼怪。

所以,“子不語怪力亂神。”

不是不信,而是不說。

你不說,不理會,不祭拜,心裏就不會動念,也就碰不到鬼神。

長此以往,天下所有人都不說不信不念,然後,就成了末法時代了。

神仙佛陀自然而然的也沒了市場。

敬神如神在。

就是這個道理。

建國之後不許成精,其實不是不許,而是唯物科技的土壤,養不出唯心的東西來。

楊林一直覺得,人心是有力量的,就算是再弱小的人,心靈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視。

眾生情緒,可匯聚成滾滾洪流,可興邦,可滅國,可封神,可誅妖。

麵對法海的入侵,正麵硬拚,那是下下之策。

在這個相信有神有仙的世界之中。

人家可是真真切切的有後台有背景的。

別說法海是不是很得靈山信重,單說在這個故事裏,金山寺牧守一方,收一方信仰,並且,還弄來這麽多佛寶護身。

將近兩千年修為,同樣有著深厚背景的大妖都奈何不得他,並且,還讓他鬥贏了。

這種人物,你正麵硬扛,就算是扛得過本人,還能扛得過他背後的靠山嗎?

隨隨便便請來一個菩薩、羅漢什麽的在分身投影下界,楊林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楊林的做法,是不去親自動手。

裹挾民意,讓法海,讓金山寺與百姓去鬥。

看你敢不敢出手?

占了先機,看穿弱點,就有這麽厲害。

當然,這是因為沒有徹底撕破臉。

楊林又掛著二郎真君的牌子,對方在弄不清底細的情況下,還真的不好下狠手,隻得試探再試探。

法海此時就感覺渾身難受,一口氣憋在胸中,鬱悶得差點要吐血。

在以往,見到妖魔鬼怪了,他一句“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然後就可以出手誅殺,酣暢淋漓。

何曾有過這般憋屈的時候?

對方全是人。

不是妖。

自然不能用降妖的手段來對付。

“施主,你要貧僧怎麽做才能散去這滿城天網?”

來硬的不行,法海索性也不是什麽迂腐的性子,那就隻能來軟的,談判嘍。

“別來這套,我不是施主,也不會施舍什麽給你,和尚你也不貧,反而還富有得很,至少比我要富。”

楊林一句話就懟了回去。

看看那破妄佛珠,伏妖金缽,擎天禪杖、錦斕袈裟……

誰敢說他窮?

再看看自己,最好的法寶,姑且算是法寶吧,就是兩柄牛角刀,還送給兩個得意徒弟了。

他自己,就是空手。

多麽可憐。

對眼前的和尚,他一點也不輕視。

更不會被人用話拿住。

能主持一方地界佛門大廟,法海當然不可能是愚頑不靈之輩。

相反,辯才無雙,處事圓滑,差不多是基本功。

平日裏那種不近人情,凶神惡煞的模樣,隻不過是給妖魔看的。

經營信仰,自然不會如此。

“原來,真君是看中了貧僧的這身佛寶了,隻不過,貧僧佛前聽講千年,得了這些身外之物,全是佛力浸染。

就算想要雙手奉上,真君恐怕也是用不了的。”

法海眼中精芒一閃,轉眼臉上就又鋪滿笑意。

心血**,佛祖啟示,他算到了自家功德圓滿,就在這裏。

是一切的起點,也是一切的終點。

早早的設局,下注,到後麵,才能收獲豐盛的果實。

這一點,法海十分拎得清。

一旦錯過了機會,指不定就要在人間苦熬百年,然後成為一坯荒土,那還了得?

所以,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棄。

“非也,非也,本座也不要你的法寶,君子不奪人所好。”

楊林搖搖頭。

佛寶雖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他要來做甚。

就算對方願意給,他也是不要的。

如果離了這世界,這些東西也帶不走,又不是本命法寶,不能融入靈魂之中。

至誠之道感應到對麵和尚心裏已經焦慮萬分,到了爆發的邊緣。

他才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聽說金山寺法海禪師降魔手段高超,擅長大威天龍咒法,任憑再凶厲的妖魔,在法師的手下,也隻能飲恨受誅……對這套功法,楊某倒是有些興趣。”

“一開口,就要貧僧的根本大法,真君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杭州地大物博,百姓純樸,敬神心誠得很,每每奉上四時果品,三牲血食,吃得口滑舌厚,風再大也不怕。”

楊林笑意未改。

針鋒相對。

不留點什麽東西,想要插手自家地盤,那是想也別想。

這個世界若說有什麽好處,收許仙為徒,這是意外。

真正的好處,是白娘子和法海身上的傳承。

這兩位都不是沒來曆的,一身法術直指大道。

雖然不確定她們到底在自家師父那裏學到了什麽,比自己這個野路子也要強得多。

按說,楊林以往所學也算不錯,但再怎麽不錯,也隻是低階層次的法門,說白了,還是武道範疇。

武道和仙道隔著的豈止是幾重山幾重海。

後麵的路子要走通,演武令推演也是可行的,那需要的武運值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楊林付不起。

因此,就把主意打到法海和白娘子身上了。

站在巨人肩膀上,得到別人的智慧,從來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

從低層就開始自創,前路全靠推演,不是聰明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