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聲長嘯隱隱傳來。

先是如同天邊悶雷,深藏在雲層深處,不知從何而起。

漸漸的,其聲就顯博大滄涼,如龍吟虎吼,鳳鳴長天……

整個飛馬園杯盤碗碟齊齊跳動,花草樹木齊齊搖曳,連屋瓦也開始震動不休。

幾人再也坐不住,猛然站起,轉身抬頭看向南麵。

就見到天邊的雲層時散時聚,隨著嘯聲瘋狂扭動著,就像是妖魔出世。

商秀珣一顆心髒怦怦亂跳著,深邃如夜空星辰的雙眼,此時第一次失去了平靜。

芳容失色道:“這是誰?殺意霸道,氣勢雄奇,一嘯之威,竟至如斯?莫非是衝著我牧場來的?”

此時此刻,又在風雨飄搖之際。

來人一聲長嘯,殺意滿滿。

要說是對飛馬牧場存在什麽善意,想想也不太可能。

商秀珣自十六歲接任場主,這些年來縱橫捭闔,也不知度過了多少危機,處理過多少棘手的事情,卻從來沒有哪一次,會有如今這般心慌。

“的確是衝著飛馬牧場來的,走,一起去看看。”

李秀寧左右看了看,跟著商秀珣就往外走。

不知為何,這位就算麵對千軍萬馬,也不會有絲毫動容的巾幗女將,此時心中頭一次有了不妙的感覺。

……

幾人匆匆趕到城牆隘口。

還沒來得及招來守衛問詢事情,就見到一個人影如同飛龍在天。

一衝而起,一根盤龍棍微微一晃,就打出黑白雙龍,呼嘯狂吟著,四周兵丁如同雨點一般,向著城下飛跌。

別說什麽手下沒有一合之將了。

簡直就如巨龍衝進了螻蟻堆裏。

吹一口氣就死一片那種。

商秀珣驚得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裏,目瞪口呆之間,接著又見到那人形光影勢若奔雷。

閃了閃就到了三執事陶叔盛身前,劈手抓住對方的胸甲,一把就提了起來。

她隻來得及喊聲“不要傷人”,就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隨手一摜,把陶叔盛砸成了一堆肉醬。

轟……

巨大沉悶的聲音傳入耳中。

四周一片寂靜。

這時,商秀珣才看清那人的身影麵容。

來人一身素白長衫,身材魁偉高大,長眉鳳目,頭角崢嶸。

目光霸道凜冽,讓人不敢逼視。

按理來說,如此狂烈的氣度,應該會給人一種不太好親近的感覺。

但是,商秀珣卻又奇怪的覺得,此人身上有著一種飄逸出塵的感覺。

看到他,似乎就看到了山間之清風,水中之明月,讓人移不開眼睛,想要多看幾眼。

“天下間,竟然有如此出色的人物?”

這一刻,她奇跡般的好像忘卻了對方是敵人,還親手殺了牧場的高層。

如果說,在商秀珣眼裏,先前的柴紹隻是才華過人,文采風流。

眼前的這位,簡直不知道怎麽去形容。

其人風姿。

簡直是奪目耀眼。

李秀寧也是看得目放異彩,連呼吸也慢了半拍。

心裏突然就想到一個人,雙手微微一顫,就退了半步,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沉聲問道:“來的,可是靠山王楊林當麵。”

咦……

楊林抬眼望去。

眼眸不由一亮。

在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流當中,有兩人格外惹眼。

一人高挑健美,身材如玉樹瓊花,眉間英氣夾著絲絲純真野性,長長睫毛籠罩下的一雙眸子如同夜空繁星,讓人見之忘憂。

這人身著武士勁裝,偏男性的打扮,襯托得她那火爆身材,更顯幾分柔美。

讓人看著心中就升起熊熊烈火,有一種讓人想要征服的感覺。

這應該就是飛馬牧場場主商秀珣了,美人兒場主的確名不虛傳,的確是人中龍鳳,乃天下頂尖的美人胚子。

一般來說,與這種美人站在一起,就會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搶奪過去。

任憑人數再多,也搶不去她的半分光彩。

但是,這時候,卻有一人不但搶了她的風頭,而且,還與她平分秋色。

在商秀珣身側站立的是一個身著仕女服的柔美女子。

這女人眼眉有若冰雪,皮膚白得驚人,細鼻瓊口,氣質貴不可言,神形大方端莊,有著泰山崩於前而心不稍亂的味道。

自己乘勢而來,殺氣凜冽,鎮得飛馬牧場眾人都不敢出聲。

連商秀珣都有那麽一刻微微失神,而這女人,卻是眼中波光一閃,就鎮定了下來,直接開口問話。

其心靈意誌的強大,可見一斑。

“好,不出來走走,的確是不知道天下竟然有著這麽多出色的人物。”

楊林展顏一笑。

無儔威勢隨風而散。

他隨手一拂,斬斷吊橋鋼索,轟隆隆聲中,衛貞貞和桂錫良就騎馬進城。

說是破城,就要破城。

楊林從不說假話。

他遊目一掃,在李秀寧麵上停了一停,轉過來,就看著商秀珣,笑道:“這位,想必就是牧場商場主了,想要見你一麵,真的不太容易。”

商秀珣心裏咯噔一下,心叫壞了,果然是因為使者被殺的事情前來興師問罪,今日勢危。

先前看著對方高踞於城牆之上,因為離得還遠,雖然心裏震驚,卻也沒有太多感應。

此時離得近了。

她就發現,對方隻是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裏,竟然有著天風海雨之勢,把所有人都籠罩在內。

能感覺得到,隻要對方一出手,肯定就是雷霆萬鈞,無法抵擋。

這一刻,商秀珣心裏難得的升起一股無助來。

眼中就有些茫然。

就如小時候,七歲那年,她有一次十分淘氣,偷偷溜出了牧場玩耍,遇到了群狼圍攻。

那時隻覺得星月無光,心頭十分灰暗驚恐。

隨時都會成為餓狼口中食物。

那一次,有著娘親趕到救援,抱回牧場。

可是,這一次,又有誰可以依靠?

“拿來吧。”

衛貞貞會意,從腰間坤袋中就拿出一張金絲紅綢製成的四方薄片,遞了過來。

楊林接在手中,屈指微彈。

那金紅相間的紅色薄片就飛到商秀珣的身前,看著她伸手接下,才笑著道:“聽聞商場主秀外慧中,品貌俱佳,楊林心向往之。

特來求親,這是聘書,當然,等會,還要奉上兩件大禮。

從此,你我兩家結秦晉之好,當傳為佳話,流芳千古。”

“什麽?”

“爾敢?”

商秀珣還沒回過神來,四周就響起一片怒喝。

首先就是牧場大管家商震,龍頭拐杖一擺,怒不可遏撲了上來。

二十年來,他一直輔助著商青雅經營牧場,忙裏忙外的,又眼看著商秀珣慢慢成長了起來,老懷大慰感歎牧場後繼有人的時候,也難免把商秀珣當成了自家女兒一樣疼愛。

此時見到來人不但殺人闖城,而且,還強娶豪奪,想要把飛馬牧場一口吞下,心中一怒非同小可,早就紅了眼睛。

也顧不得衡量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身上氣機流轉,一衝而上,一杖打落。

而比他隻是慢了一線的,卻是牧場四執事吳兆汝。

其人氣質陰柔,使一柄長劍,平日裏對商秀珣敬若天人,心下實在是愛得狠了,這時聽到楊林直接出言強娶。

他心中一疼,立即就怒滿胸臆,恨不得一劍就刺死對方。

二執事柳宗道身為四大執事武功最高一人,出手卻是周到悍猛。

身形一側,刀光斜斜斬向楊林腰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跟在這三人身後動手的,就是大執事梁治,五短身材,四十上下的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一個中年漢子。

他本來還在猶豫,看看是否還有轉寰機會,沒想到,商震和吳兆汝幾人已經動手,沒奈何就隻好同進共退。

他一向老成持重,攻三分,倒是守七分。

殺望防住對方的反撲。

事實上,他的想法全屬多餘。

隻覺金光一閃,似乎有龍影出現,身前一空,就如出現一個深深漩渦一般,身不由己就要栽倒進去。

尤為難過的是,體內真氣和精血被牽引著,四麵八方亂竄。

一時四肢僵木,蘊釀著攻擊的招數,一式都打不出來。

眼角餘光,就看到,與自己相同的,商震大總管和二執事柳宗道,以及四執事吳兆汝。

隻是攻到一半,手腳就僵硬著,兵器直接脫手而飛。

如飛鳥投林一般的,四件兵器落入那人手裏,對方手中黑白二氣隻是一個旋轉。

就把刀劍棍拐全都揉成一團,捏巴捏巴,捏成一團極其醜陋的麻花,隨手扔在地上。

嗵……

一聲悶響。

四人身形猶自未停,完全失控向前衝去,臨近身邊,黑白氣浪微微鼓脹,就同時飛跌吐血,倒摔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這……”

商秀珣握劍在手,臉色泛起潮紅,這時是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了。

任她有千般智謀,萬種盤算,麵對這種如鬼如神的魔王級高手。

完全就沒有半點動手的欲望。

眼中就露出灰心絕望的神色,呆呆的看著手中的金紅色聘書,一時無言。

顯然,已經在考慮是否應承下來了。

情況很明顯,自家牧場所有高手加起來,都不是對方的一招之敵。

隻是一手虛拿,真氣外**,就把大總管和三大執事這種一流高手震得吐血飛退,兵器都給扭成廢鐵。

這還怎麽打?

自己的劍法是比商震幾人強上一些,但也強不了多少。

冒然衝上去,也隻能送菜了,說不定,惹惱了對方,大開殺戒,牧場還保不住。

可惜從祖上傳下來的這份基業了。

“秀珣考慮得如何了,如果實在不願,楊某也不勉強。

不過,實話跟你說,楊某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飛馬牧場歸屬於他方勢力,不得不親手毀了。”

這話說得更直白了。

答應就好,不答應,那就毀了。

不跟你講什麽道理。

直接,霸道。

商秀珣滿臉淒苦,惶惶然四下望去,就見到身邊所有人都微微低下頭顱,心中有些淒涼,歎了一口氣。

旁邊李秀寧卻是柳眉倒豎,怒聲道:“閣下英雄蓋世,卻做出逼迫婦孺的行徑來,未免令人齒冷。”

她知道,此時再不出聲,就已經晚了。

如果讓江都勢力得到飛馬牧場,立刻就能如虎添翼。

以江南之富足,再配上海量騎兵,就算是李閥打贏瓦崗,攻掠河北,也不一定能占得上風。

以後就會突生變故,天下誰屬,還待兩說。

有馬的江都,跟沒馬的江都,完全是兩回事。

這一點,李秀寧看得無比清楚。

所以,此時幫別人,就是幫自己。

她相信,憑借著自己李閥的勢力背景,以及三寸不爛之舌,定能讓對方回心轉意,不去強行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