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軍號稱二十萬精銳。

雖然這個數字有些水分,但是,十多萬還是有的。

在江東地麵,江淮君是最大的一支反王勢力,比沈法興、李子通還要強上不少。

如果能拿下江淮,進駐曆陽、餘杭、烏程、毗陵、丹陽等郡縣……江都郡就可如同蟒蛇化蛟,插上翅膀,轉眼間就有了化龍之機。

兩大地盤合在一起之後,實力大增。

甚至有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直接讓李子通和沈法興望風而逃。

如此,就能滾雪球一般的,把江東勢力橫掃一空。

所以,江淮軍必須得打,但在江都集團之中,普遍認為,暫時不急著與杜伏威二十萬大軍分個高下。

得從長計議。

而聽這剛剛收服的李靖說,似乎現在就要打?

“藥師有什麽妙計,不妨直接說來。”

楊林聲色未動,像是完全沒看到寇仲等人神情變化。

李靖笑道:“其實說難也不難。江淮軍雖然勢大,對外打著袖裏乾坤杜伏威的旗號,但是,這支軍隊,其實可以當做兩支軍隊來看待。

真正能打能殺的,就是杜伏威親領,以闞棱、王雄誕等猛將為先鋒的虎狼之師。

這些人足足有八萬餘人,全都是江東青壯,是水匪流寇出身,戰鬥力很是不弱。

而另一部分,約莫十數萬人,卻是稍弱一些,出身農戶和良善人家。

這批人被迫從賊,更是有諸多婦孺隨軍,就是輔公祜掌領,占據各郡縣,厚紮根基。”

一方主對外征戰,一方主內政種田,這兩人其實很是互補。

從某方麵來說,杜伏威能有如此聲勢,輔公祜也有著很大的功勞。

這人是個極厲害的內政人才。

“你的意思是說,前方的曆陽城內,多數是杜伏威親領的流寇親軍?”

楊林隱隱察覺李靖想說什麽了。

李靖灑然一笑:“不錯,因為杜伏威此人勇猛難當,武藝高強,獨門絕技袖裏乾坤更是位列天下奇門絕藝榜之中,所以,為人十分自負。

事實上,他每次下人交戰,都身先士卒,如厲鬼凶神。

到了戰場上,對方連箭都不敢射向他……因為,誰要攻擊他,就會被他領著親軍踏成肉泥,凶猛至極。

他自十六歲那年糾集鄉鄰落草,一直打到現如今三十三歲,一生數百戰,就沒嚐過敗績。

這種人物,一旦遇著挑釁了,自然是忍不得怒氣的。”

“所以,你是要引他出城?”

這時候,大家都聽明白了。

楊林想了想,發現這個計策實在是太簡單了,完全沒有什麽含金量。

不過,能看穿杜伏威的性格,再算計人心,逼得對方出城迎戰,操作起來卻不算簡單。

“你需要多少人手?”

既然決定重用李靖,那麽,就不妨從一開始就賭上一賭。

楊林目光微眯,看了李靖一眼,心想這時候,就看看這位曆史排名前十的大唐軍神,到底有著什麽樣的水平。

“五千騎兵足矣。”

李靖笑道。

“你用騎兵來攻城?”

寇仲眼中就閃出精光來,心下好奇。

倒是沒有覺得,對方搶了騎兵的指揮權,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所以說,人與人之間,有時就看一個眼緣。

包括寇仲和徐子陵在內,看到李靖,竟然完全沒有什麽妒忌之心,也沒有什麽排斥之感。

隻是覺得氣味相投,見之則喜。

李靖搖了搖頭:“騎兵不是用來攻城的,是用來引杜伏威攻擊的。

據我所知,江淮軍麾下騎兵不多,隻有不到萬人,約莫八千上下。

他自忖勇力過人,見到我方挑釁,肯定不會枯守城池,定然會出城戰上一番。

當然,如果換做平常時候,他不會理會這等挑釁,但現在卻是不同……

王上剛剛刺王殺駕,戰退朝廷驍果軍,其勢正銳,而江淮軍未免人心惶惶。

如果我是杜伏威,也免不了就想著打上一場勝仗,或者相持一場,把士卒心裏的恐懼驅除。

所以,我料定,他必定親率騎軍前來接戰。”

李靖侃侃而談,眼中就有了笑意:“這時,就要請王上出手了,也隻有王上出手,才能真正抵擋得住杜伏威的凶威,似我等,卻還有些不夠。”

他回頭望向寇仲,目露歉意。

並不是看不起寇仲和徐子陵兩人,實際上,李靖估算著,包括自己在內,想要壓製杜伏威,卻是還差了許多火候的。

而楊林無論是名聲,還是先前從山坡上一躍而下,直入江中,力壓先天後期兩大高手,擒殺楊廣的實力。

這都是天下頂尖高手水平,再沒人比他更合適對付杜伏威了。

“哼……”

還沒等楊林應承下來,綰綰就有些不高興了。

她雙手微合,一聲極清脆的響聲,響在眾人心裏,叮……

李靖和寇仲徐子陵幾人全都感覺心頭煩惡,長長的呼吸了兩口氣,才恢複了過來。

轉頭看向小姑娘時,李靖眼中就顯出詫異之色來。

高麗女傅君綽他是知道的。

一身奕劍術,得了高麗大宗師傅采林的真傳,事實上,實力還要微微壓過他一頭。

當然,也在如今的寇仲和徐子陵之上。

但是,強也強不了太多。

她或許短時間之內能夠與杜伏威拚個不落下風,真正說起來,比起那位縱橫江東近二十年的大高手,可能還是要弱上少許。

李靖看到了傅君綽,卻沒有看到楊林身邊另一個年齡不大,嬌小精靈的少女,竟然會這麽強。

她袖中是雙刀吧,或者是雙劍,隻是輕輕互擊,就能引動心神。

這很明顯的已經達到了神意懾人的宗師高段水準。

修為不知道,戰力肯定是達到了的。

這種戰力,就算真正跟宇文傷和尤楚紅對上,也不見得就會輸。

“綰綰,別鬧。”

楊林微微皺眉。

“王上,奴家隻是覺得,隨便一個阿貓阿狗的,都要王上親自出手,未免失了身份。

杜伏威那裏,就由奴家動手擒來。”

“這樣啊,也行。”

楊林沉吟一下,覺得可以適量給這位魔門小妖女加擔子。

她修為達到先天中期,差一點就要突破至後期,一身天魔功練到十七層。

這門功法,就算是越級對戰,其實也是可以的。

的確是可以獨當一麵了。

隻不過,他還有一個問題沒想通。

“藥師,剛剛我沒聽錯的話,你說的是拿下曆陽。”

“對,隻要擒下杜伏威,他麾下騎軍不戰自潰。而曆陽城中,就剩下輔公祜主事……

近年來,杜伏威雖然仍與輔公祜情同手足,但是,因為地盤漸大,主次問題就有些不太好分。

隱隱之間,他們就多了許多戒備。

如果見到杜伏威失利,輔公祜為了大局著想,有很大可能會下令關閉城門。

但是,城內將領肯定是不會聽從,說不定,還會派兵前來救援,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這個很好理解。

如果是數萬人乃至十萬人守城,兵精糧足的情況下,就算是楊林親自攻城,也不一定就能保證自己就能拿下躲在人群之中的主將。

對方真正有了防備,弓弩發動,萬箭齊出,再有手下兵卒高手人命來填。

就算是石之軒,可以無限回氣,不死印法也能消力卸勁,也不會想著正麵去扛。

短時間爆發擋一擋亂箭還是可以,長時間在密集的箭雨和圍攻之中保持高強度戰鬥,就會有著疏漏。

人力有時而盡。

畢竟不是金剛不壞之軀。

所以,楊林不會強行出手,在龍船之上,也是殺了人就走,並不會給人層層圍住的機會。

玩一玩突陣,偷襲,以及擒王殺將倒是可以的。

但是,如果李靖的謀劃成功,突如其來之下,在杜伏威率領少量騎兵出城的情況下,悍然擒住對方。

那麽,江淮軍肯定就會大亂。

總管被擒,長史下令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再加上他們兩人平日裏就有著種種隔膜。

這時,關閉城門的命令就很可能會被延誤。

這時候,李靖大軍調頭,就可當先衝擊城門,後續大軍隨後掩殺。

此城幾可一鼓而下。

……

實際上的戰局,比起李靖預想的還要簡單。

江淮軍的軍紀比他們預估的都要散亂。

當杜伏威領著五千騎出城之時,由於以前的種種戰績,江淮軍根本沒有太多防備。

當扮作小兵的綰綰揮出袖裏的天魔雙斬突襲揮斬的時候,在天魔力場的攻擊之下,杜伏威就像是落入了蛛網的蚊子,再也掙脫不得。

主將被困,李靖用兵如神,五千驍果騎在他的手裏玩出了花來一般,把江淮軍的騎兵分割包圍,一炷香時間之內,就徹底擊潰。

他根本就不去收降敗兵,令旗一揮,直撲曆陽城門。

這時候,如事前所料,門戶洞開,王雄誕正與輔公祜爭執不休。

一方要出城救援,一方要閉門嚴守。

還沒爭出個究竟來。

江都軍已是兵臨城下。

麵對全無防備的江淮軍,自然是輕鬆破城,把輔公祜、王雄誕等人一鼓成擒。

曆陽易主。

等到楊林坐在曆陽城守府高大的殿堂裏時,綰綰就把杜伏威綁了過來,這位江淮軍總管,此時神情就十分狼狽。

有些時候,隻要用對了人。

看起來很複雜的事情,就會變得很簡單。

就如現在,威震江淮二十年之久,大名鼎鼎的反王杜伏威,就這麽成了階下囚,就跟兒戲似的。

楊林甚至沒有動手,隻是騎著馬兒溜上一圈。

而且,聽李靖說,曆陽一日被下,再隨著自己的刺架名聲傳將出去,四周郡縣,肯定是不敢為敵,或許會自動來降。

到時,自然可以分派內政人才,厚培根基,再練精兵,圖謀李子通和沈法興。

局勢瞬間就變得明朗了起來。

“老夫不服。”

杜伏威憤憤不平的瞪著綰綰。

在戰陣被生擒,說起來,對於杜伏威是一種很羞恥的事情,尤其是被綰綰這種看起來年紀就不大的小姑娘擒捉。

他沒有當場吐血氣死,已經算得上老而彌堅了。

對了,這年頭三十多歲就可以稱老夫了,楊林也不覺得奇怪。

反而饒有興致的問:“杜總管,你怎麽就不服了?是不服氣綰綰的刀法劍術,還是不服氣李靖的兵法詭計?”

杜伏威長長吐了一口氣,看了看綁著雙手的白綾,心裏的鬱悶簡直無以言表。

他想過會與揚州血戰連場,想過會鬥謀鬥勇數年,可是,卻從來沒想過,自己一出城就被人拿下了。

那個率領騎兵的青年將領,用起兵來,簡直匪夷所思。

五千騎如一騎……

真正騎兵對衝之時,他才發現,自己明明與對方派出的人馬差不多,打起來,竟然像是以寡擊眾。

對手像是多出了幾千騎兵一樣。

打著打著,他手下的騎兵就不見了,然後,自己就被圍住了。

為了保險起見,楊林這邊派出的高手不但有綰綰,還有傅君綽和寇仲、徐子陵。

別說杜伏威是袖裏乾坤。

就算身外全是乾坤也沒用。

直接就被生擒活捉。

也難怪他心中不忿。

“你要怎麽才能心服?”

對杜伏威,楊林其實沒有太多惡感。

這位從十六歲起兵,打到三十三歲,一手打下這麽大的地盤,後來,更是把地盤雙手奉上,投降李唐,其人也沒有太大的野心。

這種人,是很好的猛將胚子。

帶兵衝陣,很少有人能擋住。

先前,楊林在中軍也已經看到了,對方的確勇猛。

韌性奇強。

雖然落在下風,但是,綰綰一個人還差點沒拿下來。

為了趕時間,楊林就把身邊幾員高手全派出去了,壓也壓死他。

“聽聞靠山王武力蓋世,殺楊廣如殺一雞,江淮軍聽到聲名都戰意全失,老夫卻是天生不服,想要領教一下王爺的高招。”

“原來如此。”

楊林知道了。

這位是拉不下麵子。

決不能讓自己傳出敗在小女人手裏的傳聞。

同時,他也是在找一個台階下。

想要展示自己的實力,要得到一個很好的待遇。

不愧是能夠白手起家,打下偌大勢力的首領。

對人才,楊林向來都會寬容幾分。

“好,你要是能在我的手上走過三招,就放你回去,再來打過。”

“王上。”李靖在一旁連忙出聲。

“不妨事。”

楊林揮揮手,伸指一彈,一股勁風掠過三丈,哧的一聲,就割斷了綁住杜伏威雙手的天蠶絲白綾。

並且,勁風如錘,輕輕轟在杜伏威的身上,把他身上被點住的穴道,全都震開。

同時,伸手一拂,綰綰拿在手裏把玩的袖裏乾坤雙護臂,也是微微一震。

唰的一聲,插在杜伏威的腳下,入石近尺。

杜伏威得了自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武器,感受到自己身體裏血如滾珠,暖洋洋的一片。

喟然長歎道。

“王上神威,杜某遠不能及,就不自取其辱了。”

他一拜到地,已是臣服。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

這個年頭,還是強者為王。

楊林也是不想當麵折了杜伏威的麵子。

這位還用得上。

他一指擊出,就是長生訣先天陰陽之氣,極陰轉極陽,以無上陽和之氣,直接解穴破綾。

不但沒有傷到杜伏威半點,反而把他先前所受的暗傷治好了。

至於後來,把一雙護臂插入石頭之中,那就是**裸的威脅了。

尤其關鍵的是,他離著杜伏威,足足有三丈距離之遠。

隔著這麽遠,都能把勁氣玩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杜伏威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他於是明白,對方想要殺自己,別說什麽三招了,自己可能一招都走不過。

一指頭就能彈死了。

這時,還想著挑戰,那才是腦子燒壞了。

“好,今日又得一大將,我江都勢將大興,給杜將軍看座。”

楊林哈哈大笑著把杜伏威扶起。

又轉頭看向輔公祜,“輔先生才學過人,不如,來我軍中掌管農事,安撫百姓,如何?”

“固所願,不敢請爾。”輔公祜誠惶誠恐拜下。

於是,江都軍實力大漲。

待到楊林任命人手,安撫百姓之後,已是過了三天。

剛剛回到江都宮不久,還沒來得及好好洗去風塵。

就見陳子興急急前來請見。

“王上,派去飛馬牧場買馬的桂堂主等人出事了,隨行三十餘人身死,桂堂主一人逃到牧場,性命垂危。

如今飛馬牧場派人前來傳信。”

“細細說來。”楊林目光微凜。

桂錫良為人精幹,勇於任事。

鑒於揮軍北上之時,需要大量馬匹組成騎兵,楊林就派他出使飛馬牧場,想要走通這條渠道。

沒想到,馬沒買回來,這位小桂子還有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