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毅倒是沒有食言。

他真的打電話,通知了趙均前來警局協助調查。

實在是,胡同口圍殺事件的影響太過惡劣了。

一方是社會閑散人士,大多有著黑料,在警局中也備過案的人物。

這些人倒是沒什麽。

關鍵的是。

另一方,還是在職探員。

S省雖然大,但是,國家公務人員,被人圍殺,法律被人嚴重挑釁的情況,一年到頭,卻是很少發生的。

每一次發生,都是大案。

尤其是司法這一塊,會嚴抓緊跟,決不放過。

誓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曹毅自認為是一個稟持公心的執法人員,就算楊林這個“苦主”沒有要求。

他也要把程序走上一遍的。

“趙均,十一月初三下午三點十分,你在哪裏?”

曹毅麵無表情的問道。

這一次,他親自詢問案情,攝像頭已經打開。

一切公開透明。

而楊林就在一旁坐著,眉眼低垂著,似乎在聽,又似乎並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件事上麵。

“我在福雲茶莊喝茶,當時,張師傅從廣東趕來與我商談公司要事,就約了他,一直在談事。”

趙均滿不在乎地說道。

倒也沒有做出什麽不合作的態度來。

“可我怎麽聽說你交待了沈元禮一些事情,讓他……”

“停,曹局長,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這沈元禮是誰?我怎麽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麽一個人。

若是你知道的話,還請把他叫出來,咱們當麵對對質。”

“你……”

曹毅臉色一下黑了。

對方從根本上,杜絕了他進一步審問的合理性。

以楊林審問那些刀手的證詞來看,其中穿針引線的就是這個沈元禮。

圈子裏的人,都知道這個沈元禮是趙均的得力手下。

可是,趙均當麵不承認,電話裏也沒有記錄。

就算你怎麽問,就是一口咬死不認識……

這就不好辦了。

而且,把沈元禮當麵叫來對質也不可行。

身為主家的手套,他參於了不知道多少事情,隻要存了死誌,你再怎麽樣也撬不開他的口。

就算是開口吐出了一點什麽,也可以被認為是屈打成招。

何況,種種手段,曹毅不見得敢用得出來。

“這麽說來,你是準備讓沈元禮把這事扛下了?”曹毅明白了,這是丟車保帥的舉動。

對方看起來並不在意。

“這個問題,就讓我的律師來回答吧,我有些乏了。”

趙均懶洋洋的打了個嗬欠,不想再回答。

一個年約四十歲的精幹眼鏡中年走了出來,笑眯眯的搖了搖頭:“曹局長,事實證明,胡同圍殺一案,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的當事人與此有關。

有鑒於此,我看,這事情肯定是有著什麽誤會,不如再找找證據。”

他指了指旁邊同樣被押了上來的沈元禮,笑道:“就算是沈先生,現在也隻能證明他曾經打了一筆錢給吳國民,吩咐對方開設一個洗車行。

其他的事情,暫時也沒有找到證據……說他買凶殺人,卻還言之過早。”

吳國民,就是那個刀哥了。

他當然不是什麽黑戶,明麵上在C市也開了個洗車行,手下養了一票兄弟,搗鼓一些二手車生意。

並且,還兼職修車。

見不得光的事情,也不會存在什麽書麵材料,這些人是慣犯,平日裏辦事也算是小心。

接單下定之時,很有可能就是當麵交待。

這時,大律師譚磊一切從法律出發,一切從證據著手。

就把楊林審問出來的口供給全部推翻了。

簡而言之,一方之言,不足為證。

誰知道那些刀手是不是因為被嚇怕了,不得不隨口招認,放肆攀咬。

這完全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等到大律師譚磊把趙均保釋出來的時候,曹毅終於沒有做出強行拘留趙均一段時間的決定。

他知道沒用。

對方的身份不一般,還有著律師在場,一切從證據出發,他根本就找不到理由扣押對方。

一個弄不好,反而會被舉報。

……

楊林倒是沒說什麽。

他覺得,曹毅堅持的程序正義,出發點其實是沒錯的。

但是,也得看對方是什麽人。

就如趙均這等人,身後背景深不可測,手下更有數都數不清的人手聽他使喚。

就算是想做點什麽,也沒必要自己出手。

所以,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其實很難。

你想打老虎,就不能用抓兔子的辦法。

楊林之所以答應下來,讓曹毅全盤處理此事。

一個是因為,曹毅既然開口了,那就給他一個麵子,讓他辦一辦看看。

另一個原因。

當然還是因為自己這個身份的緣故了。

既然是警察,就得用警察的思路來解決問題。

不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這種消極的話。

就說,站在這個立場,他是真的有必要維護這個形像。

否則,還不如脫了衣服,大打出手,從此無法無天,來得爽快。

紅塵煉心,感悟世事,並不見得每次都要掀桌子。

有時候,需要的並不僅僅是武力,還需要智慧。

抽絲剝繭般一點點的破開局勢……

這才是心意通透,走得更長遠的不二法門。

“沒想到我倒是小看了你。”

當趙均走出市局,經過楊林的身邊,就停下了腳步,冷哼一聲:“這次算你命大,要知道,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往往都會死得很淒慘。”

“你以為你已經贏了?”楊林突然就笑了,“趙均,先別提什麽癩蛤蟆的事情,我告訴你,你攤上大事了。”

趙均眼眸一縮。

他突然驚異的發現。

眼前這個小警察,似乎半點都沒把他放在心上。

似乎他的那些背景,以及財力龐大的億科集團,都隻是一些虛幻的東西。

他憑什麽有這種底氣?

腦子裏剛剛轉過這個念頭,趙均又啞然失笑,心道自己是魔怔了,竟然被一個小警察幾句話給嚇唬到。

他拍了拍巴掌,嗬嗬笑道:“楊警官,你爹媽死得早,這就是你的依仗?

沒有親人,爛命一條,可以不顧一切的搏上一搏對不對?

你們練武之人,不就是講究一個咫尺之內,人盡敵國嗎?

但我怎麽記得,你好像還有一個叔叔,住在陝城農村,在你小的時候,好像對你很不錯。

而且,你叔叔還有一個兒子,今年十五歲,就要中考。

一個女兒,讀小學三年級,對了,有時,那小姑娘還會給你寫信的,讓你過年的時候多回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