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中氣十足的暴喝,以及如同駕風馭雲飄飄欲飛的輕功,楊林立即就知道是誰來了。

這不是全真七子之中,劍法武學第一的長春子丘處機,還是何人。

這位性烈如火,眼睛裏揉不得半粒沙子,兼且好鬥至極,賭性奇重。

他剛剛趕到,就見到門下親傳弟子倒了一地,生死不知。

哪裏還會跟敵人瞎逼逼?

那自然是全力出手,打了再說。

丘處機飛騰半空,撲落下來,宛如大鳥撲兔,凶猛淩厲無匹。

顯然是已經把一套全真基本輕功金雁功練到心意相隨,形神俱備的地步。

尤其是他的劍法。

一劍斬落,隔得還遠,在人的眼裏就如接天雲濤,再化為滄海碧波……

一劍豎斬轉平揮,重重疊疊的內力,凝聚在劍鋒之上,洶湧襲來。

楊林一眼瞧見,就知道丘處機的內功修為,還在彭連虎之上。

至少,劍上附帶的力力之雄渾浩大,比彭連虎判官筆上的內力,還要強上一籌半籌的。

比起沙通天來,更是厲害不少。

同為一流高手,也是分強弱的。

就如彭連虎和沙通天,還可以跟丘處機,拚上十招八招不落下風,後續就會無力。

但是,如靈智上人和梁子翁等,就可能一招兩招被震得吐血飛退……

按理來說,劍法既強,內力更厚,楊林就會更難抵擋。

但事情並非如此。

因為。

丘處機的劍法內力之中,既沒有沙通天那種詭異的陰火之力,也不會像彭連虎那般陰險,以判官筆招招打穴,招招陰手。

更不至於象靈智上人和梁子翁那樣掌中藏毒,還偷發暗器,見血封喉。

他是堂堂正正以力壓人的打法。

這就好。

楊林眼睛微眯,心髒嘭嘭狂跳,如擂巨鼓,血液嘩嘩流轉全身,象大河浪起。

他興奮起來了。

難得遇到這種一流中的一流高手,還是不使陰招的。

在南湖居一戰,他雖然打得豪氣萬分,卻也是束手束腳。

雙方鬥起來非生即死,需要處處小心,完全不得盡興。

這時,見到丘處機的打法,他立刻來了興趣。

一口長氣落肚,眼中閃過血絲,腦子卻是冷清如同冰雪。

迎著海潮般斬過來的長劍,沉腰坐胯,雙拳提到胸前,一聲長喝。

力從地起,拳如流星。

嘭嘭嘭嘭……

迷蹤拳之亂箭打。

他發絲飄揚如火,雙臂猙獰如同魔王探爪,拳頭破開重重空氣,打出一片炸裂雷鳴聲響。

眼前就泛起一層層一圈圈白色氣浪。

這卻是打爆了空氣,打穿了內力,一步十拳,步步向前。

豪烈無匹。

丘處機全力一劍斬落,內力如海如浪。

嘩的一聲……

那凝聚如實質般的內力,竟然如同撞到了礁石山嶺一般,撞了個稀巴爛。

一道人影劈波斬浪,突然就閃到了身側。

他心頭微驚,足尖一點,就向後飄退,想也不想,左手一式覆霜破冰掌,出掌閃電迎擊。

轟……

一隻白瑩瑩泛起根根青筋的手掌,夾著淒厲銳鳴,劃出一道彎彎弦月,從他的耳邊一閃而過。

掌刀切割斬擊之下,丘處機隻感覺手掌火辣辣的,半邊身體狂震。

就如被十頭瘋牛齊齊撞中一般,身形向右側傾,踉蹌直撞出七八步。

他腳下加力,挽了個劍花,護在身側,駭然望去。

就見那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此時也被自己那一式履霜破冰掌震得倒飛數丈,落地擺了個開門揖客的招數,作勢欲攻。

竟然是氣息停勻,戰意如火,一點也沒有落了下風。

“是個好對手。”

這一刻,丘處機被激發了心頭的熱血和豪氣,一股爭勝之心從心頭湧起,完全不接受自己與一個小年輕打成平手的事實。

他悶哼一聲,左手凝霜,化虎爪,吉手握劍振腕,劍尖鋒刃處,就振出十八道劍影來。

卻是準備使出全真最上乘的“一炁化三清”這種消耗性極大的劍法。

“住手,全都住手。”

一聲長喝響起。

又有五道玄色衣袍身影,嗖嗖嗖,從高閣亭台處掠來。

為首的是個白須白發老道士。

這道士一身仙氣飄飄,麵目慈和,此時雖然心中微怒,依然彬彬有禮,氣宇不凡。

一落在地麵,掃了四周一眼,就道揖當胸,問道:“不知我全真教是否得罪了這位小兄弟,因何上門大打出手?

若是敝教有哪裏做得不妥,還請指出,貧道定然會給閣下一個交待。”

老道士話一出口,他身後幾個中年道士,一個中年道姑,齊齊揖首,道一聲福生無量。

丘處機登時就變得十分尷尬。

他持劍凝神,攻也不是,收劍也不是。

就晾在那裏了。

這時,尹誌平才好不容易爬了起來,耷拉著右臂,嘴角溢血,怒叫道:“師父師伯,那小賊……”

“住口,你是叫尹誌平吧。”

楊林冷然喝道。

他伸手入懷,掏出了懷中玉佩。

舉在胸前。

這是玉陽真人王處一給的拜師信物,直言到了山上,如果他還沒有回山,就會由幾位師兄弟代為教導。

“口口聲叫著小賊,一言不合就狠下辣手,取人性命……我問你,尹誌平,趙誌敬,李誌常,祁誌誠,還有你……”

楊林一個個點到。

他記性極好,先前開打之時,聽過這幾人的名字。

“敝人上山,是不是有跟你們清楚說過,赴師尊玉陽子王處一真人之約,前來拜過重陽祖師,歸入門牆。

可你們呢,是如何做法?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持劍殺人……

知道的,說我們全真教劍法高深,出手太快。

不知道的,還道你們囂橫狂躁,目中無人。”

聽到楊林一陣嗬斥。

幾個道士本還不以為然。

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

尤其是丘處機,更是麵色紅得像是豬肝一樣。

他胡子根根炸起,指著尹誌平罵道:“孽畜,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如實說來……”

如果這個年剛弱冠的青年真的是師弟王處一新收的弟子。

自己這個臉那是真的丟到姥姥家去了。

作為師伯,什麽狀況都不清楚,直接上來就大打出手。

若是打傷了,打倒了對手,事後賠禮道歉也就罷了。

畢竟,身為長輩的,錯怪了門下弟子,也就那麽一回事。

誰還沒有個誤會和錯手不是。

但是,他出手了,還用全力,卻偏偏還沒有打贏。

剛剛雙方硬拚硬打,最多算是一個平手。

而且,最讓人難受的是,就算是繼續再打下去,他也殊無把握能夠取勝。

對方戰意如沸,變招奇快,兼且力大無窮,招招都攻向必救之處,讓他都不由得暗自心凜。

他本就是好勝之人,此時打到一半,被師兄喝止之後,心裏不太暢快。

結果,還聽到是自家弟子有錯在先,哪裏還忍得住心頭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