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飛來橫禍

六皇子承認幕僚說的都對。

他其實早就知道這些,然而他心存僥幸,覺得事情不會壞到那種很地步,下意識不去想,如今被幕僚毫不留情說出來,六皇子渾身發冷。

他沒有目睹自己母妃被生生灌下逼死的場麵,但是慶安公主哭得暈厥過去,淒淒慘慘哭訴“母妃死得好慘”,甚至許久萎靡不振的樣子,他是記得的。

也記得母妃死去後,那滿麵青紫、渾身僵硬的模樣。

他呼吸一窒,恐懼淹沒心靈,卻還記得在幕僚麵前保持冷靜。

幕僚瞅著六皇子,見六皇子似乎有些心動了,急忙繼續勸說——他這輩子,惡事做進,已經是罪無可赦,其實他並不後悔。

然六皇子眼看就要輸了,他怕是也不會落得好下場。

他自己死,幕僚是不怕的,他自認自己已經享受夠了,但是他還有孫兒……人啊,活一輩子,最開始全都是為了自己,到如今,卻希望子子孫孫好。

別人已經承諾,隻要他勸動了六皇子,便會保下他孫兒,其實幕僚很希望對方也能留下自己的性命,但對方直接拒絕了,因為對方說,他惡事做盡,死是罪有應得。

幕僚知道,對方也不怕他不答應,更不怕他去告密。

對方想要捏死他,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他們敢來找他,敢把事情告訴他,就是吃定了他,所以才毫無商量餘地告訴他,他必須死,因為他罪有應得。

既然無論如何自己都要死,他當然會選擇為自己的孫子,留下一線生機,畢竟,他一死,他的家人沒了他的護持,怕是立即就會被他的仇家撕成碎片。

心中思索著這些,幕僚努力勸著六皇子:“既然局麵已經壞到了這種程度,等下去,隻有死路一條,而拚一把,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個死,您何不放手一搏?”

六皇子知道,本來如今四皇子在民間聲望,便幾乎已近到了頂點,若等獻俘過後,那就再無人能及。

便是隆安帝不喜他,但除非四皇子有重罪,否則便是隆安帝,也不好對四皇子如何。

六皇子揮手,讓幕僚先退下。

幕僚不甘心,然他不敢勸的太過,免得引起六皇子懷疑,回到自己家中之後,幕僚麵上才泛起一抹愁緒,他真切希望六皇子能夠被說動。

家中老妻見幕僚神色不對,急忙關心探詢,幕僚歎口氣,實話不敢說,卻也稍微露了些許的口風,隻說給六皇子獻策了,計策太過大膽,不知道六皇子會不會采納。

老妻安慰他幾句,幕僚有苦說不出,也不敢做其他動作,夜裏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第二日,幕僚晨起在一家常去的老店用早膳,沒吃幾口,店內有潑皮搗亂,硬說店裏吃食不幹淨,有蟲子在內,拉著店家要賠償,店家能在此開店這般久,也不是沒有一點後台的那種,自然不會平白被訛詐。

雙方起了衝突,店麵亂了起來,幕僚雖然腹中依然饑餓,但他隻覺得心驚肉跳,忍不住皺眉,便打算直接離開。52文學

卻有一個潑皮,被拋出來後,似乎撞的有些暈乎,把幕僚當作了店家的人,抄起凳子就朝著幕僚頭上砸去:“狗東西,敢讓人打小爺,小爺打死你。”

飛來橫禍,幕僚一下子被打得暈倒在地,頭上開了一個豁口,血流滿地,那潑皮不依不饒,又狠狠砸了兩下,口中叫著:“狗東西,有本事你起來,再和小爺橫啊,裝什麽死……”

“不……不是裝死,是真死了。”有潑皮覺得不妙,上前探了探幕僚的鼻息發現並無半點熱氣噴出,怔了一下之後,猛然叫道:“啊……死人了……死人了……”

那些潑皮平日裏隻敢訛詐一下商戶,欺侮一下路邊擺攤的,收些錢渡日,卻不敢殺人的,眼見真的死人了,害怕到極點,猛然間一哄而散。

那打死幕僚的潑皮眼中凶光一閃,麵上卻是與其他混混如出一轍的慌亂害怕,扔下手中凳子就往外跑。

店家見真的死人了,也懵了,反應過來之後,便急忙喊著讓夥計抓人,免得這些人全跑了,他在衙門內說不清。

這邊幕僚剛死,沈采苡便得到消息。

她讓粱伯超聯係了幕僚,對幕僚威逼利誘,把那般要命的事情告知幕僚,雖然知道幕僚絕不敢背叛,但卻也不會大意,一直命暗衛盯著監視幕僚。

隻是暗衛乃是在遠處盯梢,那潑皮出手太過突然,暗衛也來不及救,隻能在確認幕僚死亡之後,一人去追蹤潑皮的行蹤,一人趕快去回稟沈采苡。

沈采苡聽完,目中明光微閃。

這幕僚,死得太巧了一些,或許可能是意外,但意外的可能性太小,十有八九,是六皇子殺人滅口。

下屬知道的太多,總會讓上位者擔心,隻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可這恰恰表明,六皇子已經把這幕僚的建議聽了進去,並有極大可能,打算實施。

午門獻俘就在這三兩日間,留給六皇子的時間並不多,沈采苡命人死死盯著那些俘虜,看會不會有人私下接觸那些俘虜。

一旦接觸了,就會留下證據。

四皇子與沈采苡通信,看著信上沈采苡的分析,四皇子微微點頭。

他的想法與沈采苡一樣,六皇子定然是心動了,才會出手處置掉那個幕僚。

至於那打死幕僚的潑皮,四皇子也一直讓暗衛跟著,卻並不出手抓人,他與沈采苡在一起多年,又有兩位先生悉心教導,如今卻也知道,自己出手抓了人,再放給京兆府,難免會讓人察覺此事有人操縱,最後引火燒身,得不償失。

如今他隻讓人跟著,關鍵時候,把那潑皮從藏身處逼出來,讓他落入京兆府等人的手中,這般做法,十分穩妥,既能達成目的,又能把自身撇的幹幹淨淨。

沈采苡聽人回稟了四皇子的命令之後,忍不住揚眉,她不知四皇子早已與她夫妻多年,隻覺四皇子行事,有些時候,與她想法實在是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