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醒

作為新郎,方承嘉本該是被灌酒最多的那個人,不過有人幫他擋酒,故而方承嘉雖然酒量一般,但是等宴席差不多了,還是能忍著醉意,安排兵勇把醉酒的客人送回去或者送去客房的。

燕王也喝了不少酒。

雖然說對與將士來說,喝酒誤事,征戰時候最好是莫要喝酒,但北塞寒冷,來兩口烈酒暖身,確實許多人的習慣。

燕王在寺院長大,本不會喝酒,也是到了北塞之後嗎,入鄉隨俗學會了喝酒,而且酒量還不淺,不過他並不喜歡醉酒後身體和行為不怎麽收控製的模樣,故而很少多喝。

今天幫著方承嘉擋酒,卻是喝了不少。

洗漱過後,燕王躺在了床上,微醺的狀態下,他很快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四月底的時候,北塞雖然比京城裏冷了一些,但是卻已經不會燒著火盆了,自然沒有那種燒著火盆時候特有的氣味。

燕王猛然睜開眼睛,警惕打量四周,然而入目的情形,讓他差異到了極點——非是到了陌生地方,反而置身於十分熟悉之處。

這個房間,從七八歲住下,到十五歲離開,後來回京後,也常常來住,可以說,這兒的一桌一椅,都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東西。

可這不對,他應該是在北塞才是,為何會在普安寺的小院裏?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火盆,又下床看了一眼窗外,眉心忍不住僅僅蹙起——真的很不對勁,方承嘉成婚,是在四月底,而如今窗外的景物,卻瞧著乃是寒冬臘月模樣。

“殿下,您醒了。”門外傳來腳步聲,片刻後有人小心推開門,瞧著站在床前的燕王,立即高興開口。

燕王麵色不動,瞧著比之前年輕又活潑的鬆墨高興地放下托盤,走過來說道:“殿下,圓空大師說您差不多這個時辰會醒來,奴才想著您昏睡了兩天,腹中定然饑餓,便去膳房要了一碗素麵,您先墊墊肚子吧。”

燕王記得,沈采苡昏迷之後,自己也不好受,慢慢的鬆墨也變得比之前穩重成熟了不少,怎麽如今,又回到了原先模樣。

燕王覺得蹊蹺,卻並未露出形跡,隻是不動聲色“嗯”了一聲,坐下吃麵前,與鬆墨說道:“我昏睡剛醒,頭有些暈,可隻我為何會昏睡這般久?”

鬆墨不疑有他,急忙回到:“圓空大師說,您幫著為小沈大人護法,耗了不少精力,昏睡是為了恢複經曆,讓奴才不要著急,您會在差不多這個時間醒來的。”

說著,鬆墨佩服讚揚圓空大師:“圓空大師神機妙算,真是神了。”

小沈大人,護法……這兩個關鍵詞,讓燕王瞬息之間,便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若真是在為沈文和護法後的兩三日之內,那豈不是說,現在的時間,乃是五年前,那時候,他與沈采苡尚未成婚,甚至尚未有婚約。

燕王倒吸一口涼氣。

他想問沈采苡怎麽樣了,但是臨到口邊,他謹慎住口,沉住氣,吃完洗漱之後,燕王才問鬆墨:“圓空大師呢?”

“大師說他在方丈室等您。”鬆墨急忙說道。

“那沈文和與沈采苡呢?”燕王狀似不經意問了一句,鬆墨回答道:“小沈大人已經醒來,正在休養,至於沈六姑娘,如今還在昏睡,不過圓空大師說,她明日便會醒來,讓沈家人不要擔心。”

鬆墨又說:“不過沈六姑娘和小沈大人感情真好,一般人,除了父母長輩,哪裏會舍得折了自己的福祉去成全他人。”

燕王忍不住點頭,沈采苡和沈文和兄妹感情確實是極好的,比和他們父親的關係好多了。

他疾步走向方丈室。

圓空大師一如既往的慈和,然而麵容瞧著有些灰白,燕王與圓空大師見禮後,不等他詢問,圓空大師便與燕王說道:“明嘉可是覺得奇怪?”

一覺醒來,時空變幻,不管是誰,都會奇怪的吧。

燕王沉靜跪坐,圓空大師含笑倒了一杯茶給燕王,說道:“明嘉可聽過,一枕黃粱亦或者,南柯一夢?”

燕王自然懂,圓空大師並非是說他乃是一場空歡喜,畢竟他後來並不歡喜。

他怔然瞧著圓空大師:“黃粱一夢,皆為虛幻?”是說,之前的那五年時光,也是夢一場麽?

怎麽可能!

燕王猛地站起身來:“我不信。”

“坐,稍安勿躁。”圓空大師讓燕王坐下,輕歎一聲,道:“你以為是夢,便是夢,你覺得是現實,將來自然可成為現實。”

“且,此現實比彼現實更圓滿。”

燕王隻覺難以接受,可轉念一想,心卻越跳越塊。

如今他尚未與沈采苡成婚,那些讓他又痛又悔的事情自然尚未發生,而沈采苡也不是昏迷不醒的模樣。

他靜靜坐在方丈室內,隔了許久,才又問:“既然為黃粱一夢,那夢中事,是真是幻?”

圓空大師微笑:“佛門雖有玄妙法,卻也不能無中生有,事雖有杜撰,卻並非無有根由。”

這意思便是說,許多事情雖然是夢中衍生出來的,但是卻也是現實裏有根由和出處的,不能憑空出現。

燕王呼吸微滯,而後眼中浮上笑意。

他在夢中,經曆了許多,若都是有根由的,即便是事情的發展與原先不完全相同,可卻也能為他省下不少的力氣。

可同樣的,有些東西,其實也不是那麽的令人愉快……燕王沉默片刻,又問了一個問題:“為何會有這一夢?”

他會經曆那黃粱一夢,自然是與圓空大師脫不了關係的。

佛家人不打誑語,圓空大師坦誠與燕王說道:“老衲冥冥中,感應到佛門會有大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