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振奮

合布勒並不想參與到大靖朝的奪嫡事情裏。

之前想著讓女兒嫁給燕王,一是因為燕王掌握著現在巴爾思部的賺錢的渠道,二是因為燕王並不參與奪嫡。

故而對三皇子有意無意的靠近,合布勒是拒絕的,三皇子的野心,那是昭然若揭,合布勒絕不想把自己的部族,綁在三皇子的身上。

所以娜仁托雅說要去去外麵玩,他立即就同意了,為得就是避開三皇子的來訪——燕王昏迷後,隆安帝把接待合布勒的差事,交給了三皇子。

所以三皇子來找合布勒,是名正言順。

但合布勒內心是拒絕的。

從到行宮狩獵開始,便有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發生,合布勒雖然看得不甚明了,但是隻看著燕王妃從姚府回去後,第二天隆安帝把不少的朝廷官員貶官流,合布勒便心生寒意。

何況有件事情隆安帝還壓著未曾發作呢——便是娜仁托雅中毒事情,合布勒知道,此事涉及到了隆安帝最寵愛的妃子,他也知道,隆安帝正在搜集證據,此刻不動聲色,如江海凝光,將來一動,便如雷霆震怒。

前麵被流放的那些大臣,在合布勒看來,還是幸運的。

他們被貶謫出京城,恰恰躲開了楊德妃事情,參與到楊德妃事情裏的人,以大靖朝的律法來說,滿門抄斬都不算什麽了,很多都是滅九族的大罪。

合布勒見慣了戰場上慘烈的廝殺,也見過天災之後,餓殍千裏景象,然而這種忽然之間而發的滅族大禍,合布勒卻很少見。

想想便覺得心驚膽顫。

他絕不想參與進去,故而雖然娜仁托雅餘毒未清,本該修養,但合布勒還是放了她出門。

娜仁托雅高興極了。

她在草原上自由慣了,可受不了天天被關在屋子裏,雖然大靖朝的皇帝陛下,知道她喜歡吃江南菜之後,也調了擅長做江南菜的廚子,可是坊市裏那些各色小吃,也很誘人呀。

就算是她現在身體不好,不能亂吃,可是也有很多酒樓會做各種地方小吃的呀,味道也是特別好。

沈采苡身為燕王妃,都不怎麽出門,肯定沒吃過這麽多好吃的,可惜父汗說了,最近她都不能去燕王府,探病都不行,更別說蹭吃蹭喝兼鬥嘴了,不但如此,她還得表現出痛恨沈采苡的模樣才行。

忒沒意思。

娜仁托雅便把她覺得好吃的小吃,都記下來,打算等能和沈采苡來往了,請她出來吃——娜仁托雅可是草原的明珠,才不會光吃別人的,而不回請呢。

她也是跟著哥哥學過漢學的,知道這叫……這叫禮尚往來。

她正興高采烈坐在飯桌前,等著小二上菜時候,便聽到隔壁有一桌,正義憤填膺批判沈采苡,說沈采苡乃是嫉妒姚湘君的才華,才會想要毀了姚湘君,真是心思惡毒,諸如此類。

又誇讚姚湘君,詩畫雙絕、聰慧無雙,結果卻被害得傷了手,以後再不能作畫,實在令人惋惜不已。

還說那草原公主,著實是粗魯無禮,傷人後,竟然沒有半分愧疚,道歉的時候也是無比敷衍,甚至第二天,還氣不過,去鬧了一場,讓姚湘君的貼身丫鬟自己打自己的臉,最後打得臉腫的都不能看了,果然胡蠻就是凶殘。

娜仁托雅有些憋悶,又生氣!

這是在胡說八道什麽!

他們草原兒女,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才不喜歡姚湘君那樣的裝模作樣的呢——雖然她不是故意傷姚湘君的,但畢竟是她的錯,娜仁托雅其實也覺得很抱歉,所以回到京城後,她就去賠禮了。

她都想好了,不管是姚湘君打她罵她,她都能會忍的,不管姚湘君有什麽要求,隻要她能做到的,便是讓她去當丫鬟伺候,她都會答應的。

結果姚湘君竟然還反過來安慰她,讓她不必自責,當時娜仁托雅是非常愧疚的,覺得姚湘君其實人挺好的,自己以前可能是誤會她了,既然姚湘君不怪她,她心裏就好受多了。

然而她第二天央了父汗讓她出門,興衝衝買了好吃的去找姚湘君,領她去的丫鬟不如她走得快,然後她站在姚湘君的門外,就聽到裏麵姚湘君的丫鬟在說自己壞話。

那叫鬆竹的丫鬟,話裏話外,說的就和這幾個人說的差不多,粗魯、不懂禮數,還有道歉沒有一點誠心,假模假樣敷衍什麽的。

而姚湘君卻沒有出聲。

娜仁托雅簡直要氣炸了。

她明明是誠心誠意道歉的,是姚湘君說原諒她了,怎麽變成她道歉不誠心了,你不願意原諒就說好了。

照娜仁托雅以前的脾氣,有人這麽對她,非得和她比試一番不可,可不管怎麽樣,總歸是自己失誤,即便不是故意的,那也要承認,娜仁托雅轉身就走,那領路的丫鬟剛進來,看她轉身離開,急忙叫她,她也沒理。

這當然就驚動了姚湘君,那個叫鬆竹的丫鬟追了出來,驚慌失措,自己打自己臉,哀求娜仁托雅原諒。

娜仁托雅可沒有那麽好的脾氣,她是覺得有些愧對姚湘君,可既然姚湘君把她當傻子,她幹嘛要委屈自己,隨便鬆竹怎麽自抽耳光,她都沒理,直接就走了。

那之後,她覺得大靖朝的貴女都太令人討厭了。

可沒想到,那天的事情竟然傳了出來,還變成了她咄咄逼人,逼得那丫鬟自己抽自己,著實可惡。

娜仁托雅銀牙都快要咬碎了,她人生的經曆裏,根本沒有忍耐兩個字,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發火,娜仁托雅的侍女眼明手快,一邊捂住娜仁托雅的嘴,一邊歉意對周圍人笑了笑,而後喊道:“小二,能不能快點上菜。”

她們倆今天穿的都是大靖朝貴女服飾,身邊還有其他一看就不好惹的侍衛跟著,所以眾人子看了她們兩眼,而小二也急忙去催廚房。

“你做什麽?”被拉著坐下,娜仁托雅氣哼哼的瞪著自己侍女,那模樣,和一隻炸毛的貓差不多,侍女熟練安撫娜仁托雅:“我的王女,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等到大靖朝皇帝陛下公布真相,他們這些蠢人立即就會知道自己錯了。”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不行,我生氣,我非得——”小二已經飛快端了她們點的菜過來,那誘人的香味入了鼻子,娜仁托雅咕咚咽了一口口水,艱難把眼睛挪開:“我——”

“王女,這菜若是涼了,味道會變差的。”侍女先說了一句,這是娜仁托雅最在意的,但是娜仁托雅也是要麵子的,當然不能用這個理由來讓她不惹事,侍女又熟練給了娜仁托雅一個台階:“大靖朝皇帝陛下怕是有什麽謀劃,所以才到現在都沒公布真相,為了大局,您且忍忍。”

“你說得也對。”娜仁托雅抬著下巴“哼”了一聲,“那我暫且放過他們。”

侍女誇獎:“王女深明大義。”

那幾人公開討論時候,說話的聲音並不小,不但是娜仁托雅聽到了,在被屏風隔開的另一桌坐著的方承嘉也挺得清楚。

他目中閃過痛苦神色。

沈采苡在王府時候,他不能去探望,直到昨日她出了京城,到普安寺修養,他才敢遠遠看過一眼。

姚湘君算什麽詩畫雙絕!

不過一隻有技巧沒有靈氣的匠人罷了。

回到方家,方承嘉陪鄭氏說了一會兒話,聽鄭氏老話重提,又想為他議親,方承嘉安撫了幾句,回到自己院落,沐浴之後,擦幹了手,小心取出沈采苡之前寫個他的書信,以及他生辰或其他節日時候,送給他的字畫,以及寫下來與他欣賞的的好詩好詞。

方承嘉有種強烈的衝動,想把這些公之於世,讓那些沒眼光的世人看看,到底誰是珍珠,誰是魚目,但卻也知道,他不適合做這些事情。

想到今天遇到的娜仁托雅,方承嘉心中一動。

方承嘉本想著,是要讓沈采蘩把這些公布出來的,然而沈采蘩做這些,必然會得罪了姚家,賀家根底淺薄,把賀家牽扯進來很不合適。

可若是娜仁托雅氣不過,又因為和沈采苡關係不錯,所以一氣之下公布出來,那自然沒人能把娜仁托雅怎麽辦。

但,這要等到隆安帝開始整治楊德妃才行,如今時候,謀害娜仁托雅的凶手依然是沈采苡,沈采苡到溫泉莊子靜養,在別人的眼中,隻是換個地方軟禁罷了。

方承嘉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和方承嘉同樣忍不住的,還有楊德妃和六皇子。

隆安帝遲遲沒有處置沈采苡,而崔長青等人的謀劃,又被隆安帝知道,並被隆安帝全部貶謫出京,巴爾思部與大靖朝關係並沒有任何的惡化,讓六皇子真是失望極了。

失望的同時,六皇子和他手下的幕僚,又覺得有些蹊蹺。

隆安帝本是果斷的人,便是他真的莫名其妙很喜歡沈采苡這個兒媳婦,不打算嚴懲她,那也不算什麽大事,可是向來做事雷厲風行的隆安帝,卻把這件事情拖了很久,不說懲罰,也不說放過,就有些奇怪了。

眾人心中生了慌亂。

六皇子把事情和楊德妃一說,楊德妃也是心一跳。

她能得寵這麽久,除了因為沾了死去的姝貴妃的光,也因為她還是比較了解隆安帝的性格,不會做隆安帝不喜歡的事情。

“你說,是不是我們做的事情,你父皇發現了?”楊德妃一想到這個,心跳的就很厲害。

六皇子也手心出汗,心有些慌:“不可能。”

嘴上這麽說,心底卻有些猶疑。

慶安公主也是在聽著他們說話的,六皇子的心虛,她也聽得出來,當下,慶安公主也慌了。

這可不是小事,若他們的猜測是真的,隆安帝隱忍這麽久不發作,一旦發作起來,後果肯定非常嚴重。

慶安公主有些驚慌,同樣的,楊德妃和六皇子也一樣驚慌。

如今六皇子才開府不久,雖然有籠絡一些人,但勢力還不如三皇子呢,至於姚少傅,關鍵時候,姚少傅肯定會明哲保身的。

慶安公主心慌慌的。

若是六皇子不能登基,她該如何才能嫁給方承嘉……

楊德妃此刻,顯出了她的手段:“都別慌,別說現在你父皇不一定是察覺了什麽,就算是察覺了,到時候,母妃會把事情都擔下來,不會牽連到皇兒你的。”

“母妃!”六皇子一驚,這可是要殺頭的大事……

楊德妃製止了他,冷靜說道:“你父皇對你三哥並不是很滿意,所以他不會看著你三哥一家獨大的……隻要你能好好的,到時候母妃便有希望再從冷宮出來;若是你父皇狠心,定然要殺了母妃才行,隻要你們能好好的,母妃也安心了,總不至於,咱們母子三個,都折進去。”

楊德妃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不手軟,她能盛寵不衰,自然不是隻會討好隆安帝。

慶安公主真有點被嚇到了,她回到自己寢殿的時候,還有些惶惶不安,躺下半天睡不著,忽然便想起了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當年,方承嘉曾經呈上一條關於賦稅改革的折子,之後大靖朝便按著方承嘉的建議,進行了賦稅上的變革。

之後,方承嘉因為這個折子,終於位極人臣,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閣老,深得皇帝的信任。

而這個折子,也讓當時有些衰頹的大靖朝,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一樣,忽然又煥發了生機,從而進入了中興的階段。

那些東西,她雖然記得不全麵,但是還是有些記憶的,若是能把這個折子,讓自己親弟弟六皇子提出來,那麽,隆安帝必然會對六皇子刮目相看,看到六皇子身上的才能,從而更加重視自己弟弟。

想到這個,慶安公主激動地睡不著,開始回憶那些變革的內容。

她對於朝廷的政事,並不精通,然而因為印象深刻,所以倒還記得一些。

好像這件事情,最開始的引子,是從贛州那邊發生的,那邊率先進行了變革,而後方承嘉做了參考,提出了更好的辦法,之後,才開始在整個大靖朝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