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坦白

沈瑛想責怪沈采苡,這種大事竟然一聲不吭。

但見沈采苡自己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沈瑛想想她說的也對,燕王和姚四姑娘是京城公認的一對,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皇後娘娘說了,她不敢當真也是正常的。

謹慎一點是好事,那種八字還沒一撇,就嚷嚷的滿天下都知道的,才要不得。

沈瑛麵色就緩和下來,而後沈瑛便想到,自己以後就是燕王殿下的嶽丈了,皇親國戚,看誰還敢看不起自己。

由衷地喜悅和得意,讓沈瑛笑得合不攏嘴吧,再沒心思詢問沈采苡具體情形,也不會關心沈采苡的心情與意願。

沈采苡看得分明,心底泛起輕嘲,沈琰也有些無奈,沒再理陷入傻樂狀態的沈瑛,而是問沈采苡,“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這是好事啊,還有什麽想不想的,別人想求都求不來呢。”沈瑛插嘴說了一句,沈琰忍了忍,對沈瑛說道:“我叫了六丫頭過來,母親那邊定然還在擔心,你且先去報知母親這個好消息,不過畢竟隻是陛下與我說了此事,聖旨還未下,可能還會有變數,你莫要大肆聲張,隻告訴母親和你大嫂,讓她們心裏有個準備就是,可知道了?”

沈琰想把沈瑛打發走,又怕他亂說,便嚴肅叮囑,沈瑛撇了撇嘴,不以為意,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已經把賜婚的事情放在明麵上與大哥商談了,肯定不會出爾反爾,不知道大哥在擔心什麽。

好在沈瑛有個習慣,那就是聽話,沈琰不讓他亂說,他就算是不以為意,也不會嚷嚷開來。

沈琰看得出沈瑛想法,沈采苡也看得出,不過她如今也懶得理會沈瑛的小情緒,等沈瑛離開,沈采苡獨自麵對沈琰。

沈琰讓她坐下,他自己端著茶沉吟片刻,才放開口:“六丫頭,明人不說暗話,大伯父早就知道,你與燕王殿下有來往,能與大伯父說說,是什麽情形麽?”

“之前想著你要嫁的是子善,就算是與燕王殿下稍有聯係,應該也是無礙的,便也未曾多約束你,然今時不同往日,有些事情,大伯父還是希望能知道的清楚一些,免得以後遇到事情,被打個措手不及。”

沈琰的意思很清楚,之前隻是沈采苡和燕王私下聯係,便是有些牽扯也無傷大雅,可一旦沈采苡與燕王的婚約成立,在所有人的眼中,沈家天然便是與燕王聯係在了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沈采苡靜默了片刻,她抿著唇,麵上的笑容淺的幾乎看不見,本該澄澈的眸子裏,一片的幽深,這樣子,讓沈琰覺得陌生極了。

他從不知道,他覺得隻是有些聰明的侄女,還有這樣一麵,沉靜幽深,如深潭水,不見底。

下意識的,沈琰便端正了坐姿,直起腰,等著沈采苡說話。

“有件事情,大伯父可能不知道。”沈采苡思索了片刻,覺得到了如今的地步,有些事情,是應該和大伯父說清楚了,免得因為消息不通、溝通不暢,弄的一家人鬥了起來。

她便開門見山,神色鄭重:“大伯父,我與哥哥,都已經投向了燕王殿下。”

“胡鬧!”沈琰呆了片刻,勃然大怒,霍然起身低斥:“奪嫡之事,無比凶險,這可不是無知小兒的遊戲,是關係身家性命的大事,你們怎麽敢?”

沈琰伸手指著沈采苡,氣得渾身顫.抖。

麵對沈琰的指責,沈采苡並未大聲反駁,她起身,把一杯茶雙手端著呈給沈琰,“大伯父,您且息怒。”

沈琰在官場摸爬滾打數十年,瞬間的惱怒過後,也便冷靜下來,他再怎麽生氣,也改變不了沈采苡和沈文和兩人膽大妄為,已經暗自投向燕王的事實。

當此時,比憤怒更重要的是補救。

他竟然還比不上自己侄女冷靜,這讓沈琰有些驚愕。

坐了下來,沈琰開口:“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最開始與燕王殿下的接觸,都是意外,我與哥哥雖然感激四殿下,倒也沒有投靠的想法,隻是後來,發生了兩件事情。”

沈采苡開口便講重點,凝重的神色,讓沈琰也緊張起來:“其一,碧雲庵藏汙納垢,吳氏腹中孩兒,不一定是父親的;碧雲庵被燒,其中比丘無一生還,乃是;其二,伯父認識的那位季夫人,乃是富賈趙漸東外室,而趙漸東,乃是三殿下的錢袋子,他們手中,怕是有大伯父您的致命把柄,燕王殿下已經去查了,也查到了一些事情,隻是為避免打草驚蛇,暫且還未曾出手拿到證據。”

沈琰心神巨震沒,腦子轟的一聲,就炸了,瞬間隻餘一片空白。

這比沈采苡告訴他,他們兄妹二人投靠燕王還要令他震驚,甚至恐懼。

“怎麽可能……”沈琰頭暈目眩,呢喃了一句。

好在,他隻混亂了片刻,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侄女沈采苡說的兩件事情,都很要命,都屬於那種一個處理不當,整個家族都會灰飛煙滅的災難。

可是,以沈家的能力,確實是根本無法把這兩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置好,若是交給沈家處置——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是他沈琰自認自己有千般手段萬般能耐,但手中沒有訓練有素的人手,也是沒有辦法處理。

一旦消息走漏……沈琰很快厘清了這兩件事情的嚴重性,也認同沈采苡找外援處理這兩件事情,並不得不投靠的行為。

說句難聽的,雖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是能晚點死的話,誰想早死。

“為何選擇的是燕王殿下?三殿下和六殿下,不是也能投靠麽?何況,把柄捏在一個人手中,不是比分別被不同的人捏著更強麽?”沈琰還有些疑問。

他又問道:“且聽你這麽說,想來你兄妹二人,在燕王殿下麵前,還是得臉的,燕王殿下無人可用麽?為何會重用你二人?”

“非是大伯父貶低你二人,隻是你們還年輕,能力有限,燕王殿下就算是再不被看好,也不乏想燒冷灶的人,對方身份地位能力之類,應該不會比你們差吧。”

“若是燕王殿下身邊之人,都比你們還差,那他……其實可以不用多想。”

連有用的人都籠絡不到,何談謀奪大位,還是洗洗睡吧。

“不選三殿下,是因為林家的事情,林家因我沈家而倒,三殿下投不得。”沈采苡回答。

沈琰沉吟,“我倒覺得,三殿下不會因為此事怪罪於我沈家,否則他捏著我的把柄,若要怪罪,我這個戶部侍郎的位置,也坐不到現在。”

“三殿下當然不會輕易動用這樣一個把柄,來保一個隻會惹是生非的人,就算是加上林家,也沒多大的分量。”沈采苡分析,“而大伯父精明強幹,又得陛下看重,還有許多上升空間,我若是三殿下,也會在權衡之後,選擇留著大伯父,讓大伯父繼續升遷,以圖後事。”

“可以一旦三殿下真的成事,林皇後變成林太後,您說,太後娘娘,會放過害她父兄受苦、害她侄女殞命的人麽?若林皇後是個男人,我覺得可能會,可她是個女人……”

沈琰默默點頭,認同沈采苡的分析。

“至於不選六皇子……這事情,說來話長,等哥哥回來,采苡和哥哥一起為您解惑。”沈采苡又說道:“雖然侄女並不覺得燒冷灶是個值得讚揚的行為,但當此之時,排除了三殿下和六殿下,而四殿下曾多次幫到侄女,也由不得咱們不選他,不是麽?”

“再說,大伯父要相信侄女的能耐才是呀。”沈采苡笑得狡黠,“遠的不說,就說三殿下和六殿下年前借西南戰事惹起的那一場亂鬥,其中可就少不了侄女的功勞。”

她語調輕快,帶著些不諳世事的明朗天真,說出的話,卻讓沈琰再一次眩暈。

一天之內,受到這麽多的巨大衝擊,沈琰有些頭暈,強撐著問:“不能現在說?”

“事情都是牽連在一起的,分來開實在是說不清,大伯父確定要現在聽?”沈采苡淺淺一笑,“父親現在與祖母說了賜婚的事情,祖母現在怕是正等著您過去呢。”

沈琰有些無語,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賜婚的事情。

沈采苡有些明白沈琰的心情,她站起來,走到沈琰身邊,貼心說道:“大伯父莫要煩惱了,咱們沈家投向燕王殿下,已經是絕不可能更改的事情,與其煩惱這個,不如想想,如何輔佐燕王殿下的好。”

“他好,我們沈家才會好。”

這份貼心,沈琰並不想要,一想到有兩個致命的把柄捏在燕王的手中,而三皇子也捏著他的把柄,沈琰就覺得寢食難安。

他暫時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麽把柄落到了三皇子的手中,但是三皇子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白白的每年給他送錢,所以可以肯定,三皇子一定捏著什麽可以要他命的東西。

想想也是如同侄女說的那樣,形勢比人強,莫可奈何下,沈琰用一種看奇葩看怪物一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沈采苡一番,無奈道:“你這丫頭,可真是能憋得住,到底瞞了多少事情。”

沈采苡衝著沈琰討好一笑,“這不是怕大伯父您生氣麽,所以一直沒有說。”

“要不是遇到我問起來,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沈琰斜眼看她,詢問。

沈采苡連連搖頭:“怎麽會呢,大伯父才是咱們沈家的頂梁柱,侄女總會找個合適的機會與您說的呀。”

現在,沈采苡的話,沈琰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他懷疑地“哦”了一聲,“真的?”

“真的真的。”見沈琰還是懷疑看她,沈采苡有些羞赧,嗔道,“大伯父真是的,幹嘛一直刨根問底的,侄女也是會生氣的。”

行吧,你厲害,你說的都對。沈琰“哼”了一聲,“走吧,先去你祖母那邊,莫讓你祖母等急了。”

這是默認了,其他事情等沈文和回來之後再說的。

“你們做這些,你父親都不知道吧?”路上,沈琰忽然問,就自己二弟那樣子,怕是一直被蒙在鼓裏,而且以後,也不會知道。

沈采苡抿唇輕笑,有些狡黠:“做兒女的,便是要為長輩分憂,能自己處理的當然要自己處理,不要去勞煩父親擔憂才是。”

沈琰失笑,這丫頭,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小心思可是不少。

到了涵虛園,劉氏和李氏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劉氏把沈采苡叫到身邊,方才開口:“你父親說,上次茶花宴時候,皇後娘娘便與你說過陛下打算賜婚之事?”

沈瑛說的不清不楚的,顯然是了解的也不多,就被打發過來了,劉氏就直接詢問沈采苡。

在劉氏等人麵前,沈采苡還記得裝羞澀的,她微垂著頭,麵上帶著羞赧神色,“是,最開始娘娘隻說陛下有意為我與人賜婚,當時剛剛退婚不久,我並無心情多想,且為免讓陛下和娘娘覺得我沈家貪慕虛榮,因此我便婉拒了。”

“便是最後娘娘悄聲告知我,此人乃是燕王殿下,我也並不後悔,且想著這事情不大可能,畢竟還有姚四姑娘在呢,便也沒在意;後來,娘娘暗示於我,說陛下覺得燕王殿下與姚四姑娘,並不合適,讓我不必介懷。”

沈琰也說了今日隆安帝召見他,與他提起,想要為燕王聘他侄女為妃的事情。

當時沈琰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沈瑛的身份實在是不高,沈琰可不覺得隆安帝會把沈采苡選為四皇子正妃。

他也沒有讓沈家女做妾的心思。

甚至是正妃,沈琰都是不願意的。

那知道,他話還沒說,隆安帝就說了,聘的乃是正妃,是原配嫡妻,而且他都已經讓圓空大師合過八字了,說兩個人乃是“天定姻緣”,一對兒金童玉女,合該在一起的。

沈琰看隆安帝興致勃勃的樣子,再聽隆安帝已經做了這麽多準備,就知道此事幾乎沒有轉寰餘地了。

可他心裏苦。

姚琛位高權重,姚瑀桃李滿天下,和姚家有了齷齪,他為官豈不是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