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四 一年之期 [ 返回 ] 手機

“我和他談談,說不定他會放我們走。(..)”她拚命地忍住眼中的熱淚。

“無須浪費唇舌。”楚明鋒隱隱猜到她的意圖,眸光凜然而堅決,“你說過,我在哪裏,你便在哪裏。嫵兒,生或死,我們都在一起!”

心中悲酸,她轉向拓跋泓,“陛下,可以談談嗎?”

拓跋泓勾唇邪笑,“有何不可?”

楚明鋒痛聲道:“嫵兒……”

葉嫵推不動他,眼見如此,拓跋泓跳下馬,走過來,掰開他的手,示意下屬。兩個青衣人用蠻力製住他,拓跋泓才從他懷中搶走她媲。

“嫵兒,不要……”楚明鋒淒痛地喊,眉宇糾結。

“我很快就回來。”

她毅然轉身,跟隨拓跋泓往前走。

慕容燁沒有表態,因為,她有自己的想法與決定。

————

此處距離那邊很近,因為有林木的遮擋,他們望不見這裏的情形。

冬寒未盡,樹木仍然光禿禿的,寒風襲來,寒意頓生。

拓跋泓負手而立,墨氅掩著的明黃色龍袍是這灰濛天色中的唯一亮色,刺人的眼目。

葉嫵沒想到他親自追來,而且他沒來得及更衣,可見是匆匆出宮。

他臉膛寒沉,一動不動,隻有墨氅的一角隨風拂動,顯然是等她開口。

“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不過我有三點要求。”她以談判的口吻道,不卑不亢。

“你竟然跟我提要求?”他冰冷地嗤笑,“你已是我的獵物,生死由我,憑什麽提要求?”

“我心甘情願留在你身邊一年,這一年,我不會逃走,你可以以各種方法令我喜歡你。”她自信道,“你知道,我心中隻有明鋒一人,現在,我留在你身邊,給你一年時間,你可以千方百計地得到我的心。”

拓跋泓愣住了,沒想到她會破釜沉舟。

她的心,的確很誘人。

他問:“假若一年後,我得不到你的心呢?”

葉嫵眸光清冷,“若你做不到,我將會離開你,離開洛陽。”

他好笑道:“那我豈不是失去了所有?”

“這就要看陛下的本事了,陛下沒本事,怨不得人。”

“說說你那三點要求。”

“其一,放了明鋒和林大哥,不可暗中派人去追、殺害他們;其二,陛下迎娶楚國安樂公主,冊封她為皇後;其三,我留在陛下身邊,無名無分,仍住淩雲閣,陛下不能碰我,不可勉強我。”她直視他,相信他一定會接受這三個條件。

拓跋泓的臉龐薄怒叢生,“這三點要求過於苛刻,對我很不公。”

葉嫵的美眸冷寂如死,“陛下不答應,那便當我沒說過。他們力戰而亡,我也不會苟活人世。”

他捏住她的下頜,“你很厲害,捏住了我的七寸。”

她莞爾冷笑,“勞煩陛下讓林大哥過來,我有話跟他說。”

“你不想跟楚明鋒話別嗎?”

“沒有必要。”

他掀眉,往前走去,吹了一聲口哨,一個下屬立即奔過來。

片刻後,慕容燁來到她麵前,猜到她已做了決定,“嫵兒,你有什麽打算?”

葉嫵輕然一笑,“拓跋泓已答應我,放你們走。”

“你留在他身邊?這怎麽行?”他了解她的心思,為了楚明鋒,她可以犧牲一切,“再者,楚明鋒不會丟下你、一人獨去。”

“林大哥,這件事就拜托你了。你務必帶他離開魏國,護他安全。”

“可是……”

“你不要讓他回洛陽,憑他一人,根本無法救我。”她囑咐道,心好似被人不停地抽,痛得難忍,“還有,你對他說,隱居世外也好,回金陵也罷,隨他選擇。”

慕容燁眉宇間的鬱色深濃如墨,“別無他法嗎?或許,我們殺出一條血路,並非全無希望。”

葉嫵莞爾道:“明鋒的傷勢還未痊愈,我不願他為了我再受重傷。”

因為,拓跋泓有二十餘個下屬,楚明鋒和慕容燁打不過。

一來,楚明鋒傷勢未愈,打不過拓跋泓;二來,慕容燁輕功絕頂,可以逃命,卻無法救人,雖說飛針可一針封喉,這些青衣人卻不像小苑的守衛,不閃不避。(..)

如此,他們根本沒有勝算。

他們三人可以視死如歸,可是,如若可以生,為什麽一定要死?

隻要活著,就有未來。

慕容燁知道她心意已決、不會再更改,便道:“既然你已決定,我定當不讓他回洛陽。”

“林大哥,謝謝你。”葉嫵含笑看他,“你待我的好,我銘記在心,來世再報。”

“來世,希望你我不再是堂兄妹。”他憂鬱的眉眼閃著動人的淚光。

“珍重。”她上前摟住他,淚珠落在他的肩頭。

————

看見葉嫵回來,楚明鋒欣喜道:“嫵兒,過來。”

慕容燁走過去,她沒有走過去,眸光冰寒,鄙夷地冷笑,“你忘了嗎?我是秦國靈犀公主。我父皇、母後被秦皇殺害,我身為女兒,僥幸活著,怎能不報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她看向拓跋泓,“魏國將士乃虎狼之師,陛下答應為我複仇,甚至為我奪回秦國帝位,而你呢?你失了家國,失了帝位,失去了所有,隻剩爛命一條。”

楚明鋒定定地看她,認定她說這番話並非出自真心。

她繼續道:“如果我與你在一起,隱居世外,秦皇派人追殺我,你能保護我嗎?雙拳難敵眾手,你保護不了我,更無法為我報仇、奪回秦國帝位。因此,我已決定回洛陽。天地之大,總有你的容身之地,勞煩你不要妨礙我複仇。”

“嫵兒,我在哪裏,你便在哪裏。”他的黑眸溢滿了傷與痛,痛得眼睫輕顫,“你忘了嗎?”

“我沒忘,不過我心意已改。”葉嫵努力克製著心中的悲痛,竭力忍住眼中的熱淚,冷酷道,“從今往後,我葉嫵與楚明鋒恩斷義絕,生死不複相見!”

“嫵兒……”楚明鋒心痛得嗓音都啞了,“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是他逼你的,是不是?”

“沒有人逼我。”她緩緩轉過身,背對著他,熱淚滾落。

“嫵兒,生離不如死在一起……嫵兒……”他嘶啞道,想衝過去,卻被青衣人死死地製住。

慕容燁看著他痛徹心扉的模樣,為他們心痛。

拓跋泓牽起她的手,在她耳畔道:“說得真好。他被你傷得體無完膚。”

葉嫵沒心思理會他的調侃,拚命地忍住翻湧的悲痛之淚。

楚明掙紮著,悲痛得黑眸變成一雙血眸,“嫵兒,昨晚我們說過的話,你忘了嗎?我們那麽開心、快樂,你都忘了嗎?嫵兒……”

她再次落淚,滴落衣袍。明鋒,我怎麽會忘?

不想再聽他深情、痛楚的話,她往前走,卻被拓跋泓抱起。

他低聲道:“想讓他死心,我助你一臂之力。”

“嫵兒……”楚明鋒悲憤地喊,“拓跋泓,放開她……”

“不要這樣。”慕容燁勸道。

拓跋泓往前走,葉嫵任憑他抱著,終究側頭望去……楚明鋒悲憤地吼叫,猶如虎嘯,做垂死掙紮……他就像一隻被困已久的猛獸,極力掙脫鉗製,衝過來,得到的卻是更殘酷的毆打……青衣人的拳腳落在他身上,他不管不顧,拚命掙脫,卻終究被打倒在地……

慕容燁在一旁幫忙,可惜喝止不住。

她的心痛如刀絞,淚流滿麵,“叫他們住手!”

拓跋泓吹響口哨,寶馬小跑著過來,他送她上馬,自己也上來,擁著她,緩緩抬起右臂。

青衣人不再打,楚明鋒掙紮著爬起來,奔過來,青衣人立即伸臂攔住,任他怎麽推也推不動。

葉嫵終究忍不住,回頭望他……他的臉膛好似被痛楚撕裂了,淚水潸潸……

拓跋泓揚鞭策馬,寶馬疾馳而去,她望著他,眼中的他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嫵兒……”楚明鋒聲嘶力竭地喊,身心撕裂了一般,痛入骨血。

“嫵兒……”淒厲的叫聲回蕩在廣闊的村野,傳蕩開來,飄向遠處。

青衣人離開後,慕容燁在他奔過去之際,猛擊他的後頸,令他暈倒。

————

醒來時,楚明鋒發現自己在馬車上,而馬車快速地行駛。

他撩起車簾,命令慕容燁停下來。

二人跳下馬車,慕容燁重聲道:“他們沒走多遠,你可以追得上。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憑你一人之力,能救出嫵兒嗎?”

“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拓跋泓帶走嫵兒?”楚明鋒悲憤地吼。

“那還能如何?”慕容燁厲聲道,清逸瘦削的麵龐從未這般怒火叢生,“拓跋泓是魏皇,有的是武藝高強的下屬,你呢?你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如何搶回嫵兒?”

楚明鋒呆住,終於安靜下來。

他說得對,如今的楚明鋒不再是以往的魏皇了,什麽都沒有,僅憑一人之力,能救出嫵兒嗎?

嫵兒跟拓跋泓走,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如若衝動行事,就毀了她的一片心意。

可是,眼睜睜看著嫵兒被拓跋泓帶走,他真的不甘心!

慕容燁見他冷靜了些,道:“救嫵兒是必須救,不過,拓跋泓會嚴防死守,還需從長計議。”

楚明鋒不語,眸色深邃,好像陷入了沉思。

“你有什麽打算?”慕容燁覺得他冷靜得不可思議,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是該從長計議。”楚明鋒黑眸微眯,目光森厲,“要從拓跋泓手中奪回嫵兒,我必須回金陵。”

“你想……奪回原本屬於你的一切?”

“還有其他法子嗎?”

“這是最好的法子。”慕容燁覺得昔日睿智沉穩、霸氣狠辣的楚明鋒回來了,“不過你有把握奪位帝位嗎?”

“沒有把握也要試一試!”

楚明鋒麵目陰鷙,利落地上了馬車。

馬車繼續前行,他默默道:嫵兒,等我,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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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中,正是深夜。

拓跋泓送葉嫵回淩雲閣,牽著她的手直入寢殿。

春花、秋月見她回來,欣喜地上前迎接,卻在看見陛下冷鐵般的臉龐時,立即退出寢殿。

他一收臂,她便站在他身前。她輕淡道:“明日還要早朝,陛下回寢殿歇著吧。”

“不要妄想逃走!”他一字字道,眸光森厲,“若你膽敢逃走,你那三點要求,便如同無物,尤其是最後一點。”

“我自當遵守,還請陛下遵守約定。”

他陰鷙地盯她半晌,才鬆開她的手,離開了淩雲閣。

葉嫵寬衣就寢,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想到明鋒,卻又睡不著了。

這個時候明鋒在哪裏?林大哥是否勸服了他?他們已經遠離洛陽了吧,是否安然無恙?

明鋒,你會設法救我的,是不是?

次日午時,她正在吃午膳,拓跋凝行色匆匆地闖進來,“林大哥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葉嫵讓她坐下,不想欺騙她,便道:“他沒有回來。”

拓跋凝眉心緊蹙,淚水轟然滾落,梨花帶雨的悲傷模樣令人心生惻隱,“林大哥,你怎能這樣對我?你好狠的心……”

葉嫵感慨,崇寧公主對林大哥倒是一往情深。於是,她寬慰道:“公主,或許有一日,他忽然回到公主身邊,給公主一個驚喜呢。”

雖然假希望是虛幻的,但至少給了她一點希望。

“真的嗎?”拓跋凝如花似玉的小臉被淚水打濕,尤顯得脆弱,“對了,我聽說林大哥和你逃出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你回來了,他沒回來?”

“此事說來話長,我想他親自跟你說,會比較好。”

拓跋凝又傷心又生氣,林大哥,那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竟然丟下我……你對得起我嗎?為什麽你要丟下我……

三日後,拓跋泓頒下詔令,迎娶楚國安樂公主楚明亮,冊封她為皇後。

冊後大典定於二十日後。

這日,午後,楚明亮來到淩雲閣。

葉嫵犯困,正想寬衣歇會兒,見來者不善,便強打精神應付昔日好友。

楚明亮著一襲芙蓉錦衣,外披玉色鬥篷,襯得身段窈窕、明眸皓齒、華貴端雅。她堂而皇之地坐在桌前,“拓跋大哥已命宮人為我裁製冊封大典所穿的吉服,今日進宮便是量尺寸。”

“恭喜公主。”葉嫵淡然而語。

“你沒想到拓跋大哥會冊封我為皇後吧。”楚明亮眉目冰冷,語氣陰陽怪氣,以敵視的態度對待皇嫂,“這也難怪,有人以為世間每個男子都逃不過她的手掌心,以為自己是皇後的命格,哪想到也有不如意的一日。”

“公主想說什麽?”

“我隻是有點感慨罷了。”

“我乏了,想歇著了,公主自便。”葉嫵傷心地下逐客令,昔日再好的朋友,一旦有了利益之爭,便會反目成仇,情誼不再。

楚明亮不甘心地問:“你已經走了,為何還回來?”

葉嫵閑適地冷笑,“春花、秋月是陛下的人,若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或是對我不敬的話,很快就會傳到陛下耳中。若你不怕,但說無妨,我洗耳恭聽。”

楚明亮麵色一變,恨恨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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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魏楚邊境,軍營重地。

寒風從軍營上空掃過,帶著江水的潮氣。紅色、黑色的大楚國旗幡迎風招展,噗噗作響,為軍營的寂靜添一分動靜。不時有飛鳥在低空盤旋,為這陰霾的天色增添幾分沉重。

軍營的遠處,兩人策馬朝著軍營的方向瞭望。

這便是楚明鋒和慕容燁。

“前麵便是葉大將軍的軍營,楚兄,去吧。”慕容燁眯著眼,眉頭深蹙。

“你不隨我去?”楚明鋒轉頭看他,目光犀利。

“我回洛陽。”

“你終究放不下嫵兒。”

“你也放不下,可是,你不得不放下,否則,誰救嫵兒?”慕容燁一笑。

楚明鋒拍他的肩,“嫵兒就暫時交給你。”

慕容燁拍他的手,“我和嫵兒在洛陽等你,不要讓她等太久。”

楚明鋒感動道:“你的恩情,日後再報。”

慕容燁調轉馬頭,揚鞭飛馳,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天地中。

楚明鋒策馬疾馳,猶如一支利箭,射向那守衛森嚴的軍營。

軍營入口前,守衛伸戟攔住,“來者何人?”

駿馬長嘶,楚明鋒也不下馬,居高臨下地下令:“叫葉將軍出來見我!”

“放肆!”守衛見他這般盛氣淩人,怒斥,“你小子好大的膽子!我呸!”

“咻”的一聲,楚明鋒一鞭抽過去,狠狠地抽在守衛身上。

另一個守衛眼見如此,立即喊人,楚明鋒趁機直闖而入。

不多時,二三十人圍住他,都想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膽大妄為、擅闖軍營的無名小子。

“葉誌鵬!”楚明鋒揚聲喊道。

葉誌鵬正在房中與幾個將軍商議事情,聽到外麵的嘈雜聲,本已覺得奇怪,又聽見這喊聲,便走出房間,出來瞧瞧發生了什麽事。

他一步步朝前走,望見馬背上那人的後背,覺得此人直喊自己的名諱,說不定是故友。

此人魁梧昂揚,該是身懷武藝。

楚明鋒慢慢轉過馬頭,寒凜的目光直逼葉誌鵬。

葉誌鵬的目光觸及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大為震驚,立即恭敬地上前行禮。

他正要屈身,楚明鋒笑道:“葉老弟,先上一杯熱茶。”

葉誌鵬懂了,命所有人都散了,鞍前馬後地請他進房。

那幾個將軍都是葉誌鵬一手提拔的年輕將領,並未見過聖顏,因此並不知道來者是誰,卻看得出來,大將軍對他非常恭敬,想必是京裏的大人物。更奇怪的是,大將軍進房後竟然關上房門。

“臣參見陛下。”葉誌鵬跪地下拜。

“起身。”楚明鋒扶起他,自嘲道,“我已不是楚皇。”

“在臣心中,陛下永遠是陛下。”葉誌鵬出身行伍,身板健壯、筆挺,臉孔方正,濃眉濃須,一臉的正氣凜然,“隻是……數月前,朝廷送來公函,說陛下不幸駕崩,晉王登基……今日再見陛下,臣愚鈍,臣糊塗……”

“此事說來話長,稍後與你詳說。”楚明鋒囑咐道,“我的身份,切莫泄露出去,你知便可。”

葉誌鵬點頭,去外麵吩咐守衛上茶、上菜。

吃飽喝足,楚明鋒說起皇弟楚明軒弑兄奪位的陰謀,說起流落魏國洛陽的遭遇,卻隱去了葉嫵這一段。葉誌鵬聽完,義憤填膺地說道:“想不到晉王竟然做出弑兄奪位的大逆不道之事!陛下洪福齊天,定有回朝重掌江山的一日。”

楚明鋒道:“大將軍忠勇,是我大楚國的肱骨良臣。此次來軍營,正是為了此事。”

葉誌鵬立即抱拳表態:“陛下有何吩咐,臣定當全力以赴,助陛下回朝!”

**明鋒如何回朝奪位帝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