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白衣女子 [ 返回 ] 手機

這一路,她思前想後,覺得有蹊蹺如果明鋒真的還活著,那自然很好,此生此世他們還能相見、相守;但是,如果是拓跋泓騙她的呢?如果是他以明鋒誘騙她到洛陽呢?

“你才到洛陽,先歇兩日,我會安排的,放心。”拓跋泓扔下這句話就走了,說有許多公務等著他處理丫。

她叫不住他,隻能耐心地等。

在至清苑歇了兩日,他不見人影,葉嫵一心牽掛著明鋒,想著他流落洛陽的各種可能性,想著想著,心就痛了。

他不是楚國皇帝了,隻身流落異國他鄉,必定吃了不少苦。他還好嗎?是否安然無恙?是否吃得飽、穿得暖?是否記掛著自己?

思念如潮,淹沒了她。

兩個侍女守著她,寸步不離,一個叫做夏雨,一個叫做冬雪。

第三日,葉嫵吩咐她們找來慕容燁,否則就要王爺來。

不多時,慕容燁來了,她迎上去,“林大哥,這兩日你住哪裏?”

“我沒事,就住在不遠處的廂房。”他清雅地笑,一襲白衣潔白如雲,像極了沈昭那種謙謙君子溫潤的氣質媲。

“這裏的下人沒對你怎樣吧。”

“我是客,他們怎敢對我怎樣,你不要胡思亂想了。”

聽他這麽說,她才放心。

他們坐在石案邊,葉嫵吩咐夏雨去拿一些糕點,吩咐冬雪去沏茶,把她們支開。

慕容燁目露擔憂,“嫵兒,你還好吧,齊王有沒……對你怎樣?”

她意興闌珊道:“這兩三日不見他的人影,夏雨說他們王爺公務繁忙,從宮中回來已經很晚了。”

他壓低聲音道:“你覺得,先皇當真在洛陽?”

“我也懷疑過,不過他信誓旦旦,不像騙我。”她的美眸流露出一抹凶狠的光,“如果他真的騙我,我絕不會幫他,更不會讓他好過。”

“拓跋泓工於心計、城府極深,你千萬當心。”

“我會當心的。”

“嫵兒……”慕容燁欲言又止。

“怎麽了?”

“我隱瞞我的真實身份,你是否怪我?”他的臉上憂色重重

“你有你的苦衷,我怎會怪你?”葉嫵莞爾道,開心地笑起來,“你是我堂兄,在這世上,我有親人了,有哥哥了,何樂而不為?”

“嫵兒,在異國他鄉,我這個哥哥會竭盡全力保護你。”慕容燁拍拍她的手背,以兄長的憐愛目光凝視她。

“你們做什麽?”

一道森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二人不約而同地看過去,拓跋泓站在小苑圓洞門處,長身而立,目光森冷,麵罩煞氣。

慕容燁站起身,禮貌道:“王爺。”

葉嫵嘀咕道:“幾日不見人影,一來就黑著臉,給誰看呢。”

拓跋泓走過來,徑直下逐客令:“本王與嫵兒有要事商談,勞煩五皇子。”

慕容燁不在意,對她一笑,離開了至清苑。

她氣呼呼道:“他是我哥哥,你再這麽對他……”

“你會怎樣?”拓跋泓好整以暇地問,坐在慕容燁坐的石凳,“有當哥哥的握著妹妹的手嗎?”

“怎麽沒有?哥哥妹妹也可以摟摟抱抱呢。”她鄙夷道,一副恥笑他沒見識的表情。

“這麽說,我和你也可以摟摟抱抱。”

“我和你是兄妹嗎?我們很熟嗎?”她冷哼,不屑地瞪他。

“看來你隻在我麵前這麽沒規沒矩,對別的男子,你倒是不這樣。”他湊近看她,深沉的眼神分外曖昧,“為何你總喜歡與我爭辯?”

葉嫵奇怪了,他怎麽知道的?

為什麽總是與他抬杠?

她也不知道。

拓跋泓笑道:“我皇妹崇寧公主說,如若一個女子喜歡一個男子,就總會與那男子爭辯。”

她不以為然,“你皇妹胡說八道。”她想起正事,堅決道,“我要見明鋒!”

“可以,不過你必須先為我做一件事,還要聽我的話。”

“我要先見他!”她強調。

“不行!”他一口回絕。

“你不讓我見他,我怎麽知道他真的在洛陽?”她據理力爭。

他從懷中取出幾張折好的白紙,遞給她她狐疑地展開,有的寫著大字,有的寫滿了“嫵兒”……頃刻間,她欣喜若狂,心卻隱隱作痛,這分明是明鋒的字跡,沒錯,是他的字,一模一樣。

拓跋泓見她的神色便知她信了,“這下不懷疑了吧。”

葉嫵謹慎道:“憑這幾張紙就想讓我相信?他的筆墨並不難得到,他的字跡更不難模仿,你可以找人模仿,騙我他在洛陽。”

他氣得不輕,“如何你才會信?”

“除非我親眼看見他。”

“這輩子,你妄想見到他!”他重聲道。

“為什麽?”她大驚。

“因為,他落在太子手裏,太子豈會輕易讓你見他?”拓跋泓麵無表情地說道,“我設法讓你見他,已是冒險。倘若你不聽我的話,恕我無能為力。”

葉嫵氣瘋了,他竟然威脅自己!

猶豫再三,她迫不得已妥協,問:“你要我做什麽?”

————

過了一日,拓跋泓帶葉嫵進宮。

魏皇龍體抱恙,臥榻三日,總算好一些了。這日天氣晴朗,日光明媚,麗貴妃和宮人扶他到禦花園走走,欣賞今歲最後的紅楓。

拓跋泓上前請安,“父皇龍體痊愈,兒臣終於心安。”他指向身側下人手中的錦盒,“這是兒臣從東北尋來的人參王,醫治百病,延年益壽,可讓太醫適當加入父皇所服的湯藥。”

“泓兒有心了。”魏皇笑眯眯道,滿意他的孝心。

“雖然齊王新封不久,對陛下的孝心卻無人可及。前些兒為陛下尋訪會說一口流利宮中話的鸚鵡為陛下解悶,如今又從東北尋來滋補聖品人參王為陛下補身,這份孝心,就連生養了三個兒女的臣妾,也覺得難能可貴。”麗貴妃含笑讚譽。

“此乃兒臣的本分,貴妃過譽了。”拓跋泓謙遜道。

魏皇不語,笑嗬嗬的,目光已望向遠處的紅楓。

麗貴妃與拓跋泓對視一眼,僅僅是須臾,其中意味令人無從捉摸。

她年約三十,濃妝豔抹使得她原本的美豔變得俗氣,卻也雍容華貴,身著一襲華美的緋色宮裝,襯托出幾分寵妃的氣勢。而魏皇已過知天命之年,由於龍體微恙,氣色不佳,臉膛已失去了年輕時的彈性、光潤;他的身形自然比不上兒子的孔武強悍,不過從現今的挺拔中還能看出他年輕時候的魁梧、壯碩。

那一片火紅的紅楓猶如火燒雲,燒得如火如荼。這片小楓林是禦花園的奇景,一到秋時便紅如火燒,蔚為壯觀。

是西天絢爛的晚霞,是繡娘織就的紅錦,是如仙似幻的海市蜃樓,令人沉醉。

從楓葉開始變紅,到楓葉凋零成泥,魏皇每日都來禦花園賞楓,風雨無阻,除了臥病在榻。

很少有人知道他對紅楓如此癡迷的緣由,拓跋泓輾轉得知。

魏皇望著那片絢爛、綺麗、刺目的紅楓,目光癡迷,神色寧靜,好像墮入了往年的回憶中……忽然,他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眸睜大,死死地盯著那裏,麵上交織著震驚、著急……

麗貴妃大驚,“陛下,怎麽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她立即跟過去,看見鮮紅欲滴的紅楓裏出現了一個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緩緩地走,衣袂飄飛,青絲飛揚,像一個幽魂飄蕩在楓樹之間,更像一個不染塵埃的九天玄女飄落塵世間,不食人間煙火,美得空靈澄澈,似真似幻。

那白衣女子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紅楓林?

她一進宮,就有掌事姑姑提點她:宮中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去,禦花園任何一角也都可以去,唯一一處千萬不能踏足,那便是紅楓林。她問為什麽,掌事姑姑說,這是宮規,若你是有心人,日後自然能知個中緣由。

後來,她多方打聽、細心觀察,終於得知內情。

陛下與早逝的王皇後情深甚篤,然而,紅顏薄命,王皇後位尊中宮不到五年便因病去世。為此,陛下綴朝半月,終日在承歡殿追憶賢妻。而王皇後生前最喜歡的便是紅楓林,陛下為了保留紅楓林原有的模樣,下令禁止任何人進去,隻有打理花木的宮人才能進去。

麗貴妃不由得感歎,陛下對王皇後如此深情,二十餘年如一日,令人唏噓,也令人羨慕。

雖然陛下寵愛過不少妃嬪,但這些年不曾冊立皇後。據說,陛下答應過王皇後,此生不再立後。果真,他沒有再冊立皇後,以此表明他對亡妻的癡情。

自然,這些隱秘的宮闈舊事隻是道聽途說,她不敢當麵問陛下,因為,這是陛下永遠的痛。

曾有口無遮攔的妃嬪就這些往事問陛下,當夜便被賜廷杖之刑,當場斃命。

後宮可以沒有皇後,卻不能沒有掌理後宮的人。以往曾有五個寵妃掌理後宮,不過都死於非命,因為,後宮向來是不見刀光劍影的戰場,卻有冷酷的殺戮、殘忍的陰謀與見不得光的鮮血。

魏皇追過去,疾步走入紅楓林,麗貴妃不敢進去,在外頭等候。

拓跋泓也在紅楓林外止步,“父皇,您找什麽?”

魏皇站在林中,展目四望,窮盡眼力,卻隻有火焰般的楓葉,再也看不見那個白衣女子。

縱然是驚鴻一瞥,他也認得,那白衣女子是這二十餘年魂牽夢縈、朝思暮想的人。

朕一直在等你,為什麽你不入朕的夢?為什麽你在紅楓林曇花一現、卻又不見了?

“父皇,風大了,回來吧。”拓跋泓揚聲道。

“方才你看見林中有一個白衣女子嗎?”麗貴妃蹙眉問。

“白衣女子?”他搖搖頭,溫然一笑,“父皇抱恙,眼力不佳,莫非貴妃也眼花了?”

“許是本宮眼花。”她心念一轉,無論那女子是什麽人,就是不能讓陛下起了興頭。

魏皇意興闌珊地走回來,問他們:“方才你們看見林子裏走過一個白衣女子嗎?”

他們不約而同地搖頭,拓跋泓驚異道:“父皇看見林中有人?”

魏皇沒說什麽,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

拓跋泓剛從天子寢殿承思殿出來,便有宮人來報,陛下讓他回去。

再回到父皇的寢殿,他恭謹道:“父皇召兒臣回來,有要事吩咐?”

魏皇坐在榻上,目光沉實而堅決,“朕的確看見紅楓林中有一個白衣女子走過,你去查查,是什麽人竟敢擅入紅楓林。”

“是,兒臣立即去查。”拓跋泓爽快地承應。

“暗中查訪,莫驚擾宮人。”魏皇囑咐道。

“兒臣知道怎麽做。父皇若無其他吩咐,兒臣告退。”

“去吧。”

從寢殿出來,拓跋泓的唇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轉了無數彎,繞過無數殿宇,來到一間偏僻的宮室,他推門進去,但見室中人正在更衣。

她驚駭地瞪著來人,僵住了,隻來得及用男子外袍擋住胸前的風光,身上隻穿著碧色絲衣。這碧色絲衣繡著白蓮,襯得她膚光勝雪、冰肌玉骨,撩人心懷。如瀑如墨的青絲散落下來,些許垂在胸前,些許攏住光裸的雪白臂膀,勾人的心魂。那張薄施粉黛的玉臉清媚瀲灩,五官精致,眉目如畫,宛如月下聚雪,讓人心潮湧動。

**哎喲,這麽衣衫不整的勾魂樣兒,拓跋泓忍受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