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陽舒和那個青年在門口 交談了幾句,很快又返回房間。

他溫聲對沈夏道:“抱歉,小夏,我有點事兒現在得走了,明天如果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的。”

沈夏趕忙說:“你有事就去忙吧。”

陸陽舒對他和喬洋點了一下頭,拿上大衣和圍巾匆匆離開。

喬洋去關門,看見陸陽舒在樓梯拐角處把圍巾給那個青年戴上,青年笑著半趴在陸陽舒肩上跟男人咬耳朵。

這是又迅速交往的新男友嗎?

喬洋回頭看著**虛弱的沈夏,不僅有些唏噓男生挑伴侶的眼光。

陸陽舒走了,喬洋才敢問:“哎,沈夏,你那個,那個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樣了?”

他現在還覺得男人懷孕這件事很不可思議。其實這段時間他到秦宅找過沈夏好幾次,但每次都被秦嚴騫讓保鏢攔在了門外,他最近的課又多,隻能作罷。

剛才秦嚴騫主動派人到學校去接他,喬洋還有點不可置信,聽到是沈夏出事了,才慌忙過來看望男生。

沈夏沉默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說道:“還在。”

男人從幾個小時前跑出去就沒再回來過,沈夏想他應該是不知道怎麽麵對自己,同樣,他也不知道怎麽麵對秦嚴騫。

如果是從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傻子,一定非常開心生下這個孩子,或是那個把事情都忘掉的沈夏,也會毫不猶豫地打掉這個孩子。

但現在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不傻也不癡,知道秦嚴騫做的所有事,卻還是忍不住會為男人心痛。

他還愛秦嚴騫,又痛恨這樣仍然愛著男人的自己。

秦嚴騫不是喜歡柳修軒嗎,為什麽還要在他失憶後那般纏著他。

因為男人獵物被爭奪而燃起的占有欲,好勝心?

還是真正地喜歡上了他。

沈夏內心深處當然期望是後者,理智卻告訴他,按照秦嚴騫的性格,更大概率是前者。

發生這麽多事,沈夏也有些疲倦了。

孩子是無辜的,當然可以生下來,但秦嚴騫,秦嚴騫怎麽辦呢……

沈夏隻能默默祈禱男人暫時不要出現,讓他暫時逃避這些令人心煩的事。

上天仿佛聽見了他的禱告,男人真的沒有回來。

喬洋陪沈夏在病房裏呆了一晚上,男生大方地讓沈夏用自己的手機上網,兩人玩到大半夜,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下午兩人都嫌醫院的飯菜寡淡,喬洋自告奮勇去外麵買些外食,沈夏在病房等待,突然病房門打開,一個衣著光鮮的美婦人衝進來,看見坐在病**的他,眼淚霎時從眸裏飛了出來:“夏夏,夏夏!哎喲,寶貝,我的寶貝受苦了!”

沈夏被撲過來的女人緊緊摟在懷裏,呆愣地張開嘴。

秦嚴騫的媽媽怎麽回來了?

他腦子還在宕機中,秦嚴騫已經被秦父踹進病房。

將近五十的男人麵容嚴肅冷漠,厲聲嗬斥兒子:“杵門口幹什麽,給我進去!”

秦嚴騫被踹得踉蹌了一下,又迅速站直,男人抿緊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但從那痛得發白的麵色還是可以看出秦父踹的力道之大。

家裏老宅被燒不是小事,秦家父母都因此從國外飛了回來,一下飛機就趕來沈夏的病房。

“沈老爺子把夏夏交給你,是對你的信任。”秦父對像條木樁子似站著的秦嚴騫狠抽了一耳光,怒罵道,“你看看你幹的什麽好事,房子失火了,你怎麽沒事,讓夏夏住院,廢物!”

沈夏年幼父母早逝,秦家跟沈家交好,秦嚴騫的父母一直把他當小兒子看待,對他很好。

但秦父脾氣暴躁,沈夏小時候去秦家找秦嚴騫玩,偶爾看見男生被父親責罵踢打,嚇得大哭。這種陰影一直延續到現在,沈夏看見秦父那張嚴肅冷厲的臉,還是忍不住打哆嗦。

秦母感受到懷中男生的顫抖,回頭吼:“秦承安,兒子多大了你還打他,你又把夏夏嚇到了!”

秦嚴騫嘴角被扇得流血,正垂著頭挨訓,聽到母親的話,下意識朝沈夏看過來。

男生正小臉蒼白地趴在母親懷裏,怯生生朝他望過來。

秦嚴騫對上男生透著擔心恐懼的黑眸,愣了一下,像小時候那樣,用口型對沈夏說:“沒事,夏夏不怕。”

沈夏看著男人瘦削的臉和發白的唇,胸口酸澀,淚水從眼眶裏掉下來。

秦嚴騫以為沈夏還在失憶中,被陌生人嚇到了,連忙上前把小孩從母親懷裏抱出來,摟在懷裏:“夏夏,他們是我的父母,原先都認識夏夏的,對夏夏很好的,夏夏不用害怕,寶寶不哭……”

沈夏小手抹掉男人唇角的血漬,嗚嗚地哭:“痛不痛?”

“不痛,不痛。”秦嚴騫紅著眼眶說,“我活該。”

他沒有保護好夏夏,父親打他是應該的。

杜湘雲看著兩個抱在一起的孩子,氣得打秦承安:“說了多少次,讓你忍著點忍著點,把孩子都嚇哭了!”

秦承安氣道:“我說得不對嗎?夏夏本來就不會說話,他還不好好照顧!”

“等等……”

秦家父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沈夏不是不會說話嗎?剛才是誰在出聲?

前兩年為了挽救沒落的公司,他們向兒子施了不少壓,讓秦嚴騫被迫跟沈老爺子簽訂合同,接管了公司。之後兩人搬到國外居住,秦嚴騫因為這件事一直對他們耿耿於懷,很少與他們聯係,這次別墅失火,兩人還是看見網上的新聞才得知的。

杜湘雲回頭,驚喜地問秦嚴騫:“兒子,夏夏可以說話了?!”

秦嚴騫輕輕拍著還在哭泣的小孩的背,哽咽地嗯了一聲:“夏夏前幾個月出了場車禍,自那之後就能說話了,但以前的很多事都忘記了。”

“什麽?!夏夏出車禍這麽大的事,你都不同我們講?!”秦承安的火又燒了上來,伸手就想繼續揍這個逆子。

秦父年輕時候入過伍,脾氣暴躁,打人更是狠。

沈夏嚇得大叫,護住秦嚴騫:“不要!”

杜湘雲崩潰道:“秦承安,你在幹什麽,你是不是非要兒子跟我們斷絕關係才行!”

秦承安這才訕訕收回手,強勢了一輩子的男人落不下麵子,怒道:“他敢!”

秦嚴騫根本沒看他。

秦嚴騫被小孩護在懷裏,臉貼著沈夏柔軟的胸膛。男人在門外守了一整夜,眼睛紅的不像樣,幹澀地淌出淚,極度痛苦懊悔道:“夏夏,夏夏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沈夏心揪成一團,抱著他哭。

兩年多沒見過兒子的女人看見這幕,鼻尖也不禁泛酸,打了麵色僵硬的秦承安一下,然後依偎著丈夫擦眼淚。

這幅稱得上溫馨的畫麵隻維持了幾分鍾,之後喬洋便回來了。男生兩手提著大兜吃的,邊用身子撞開門邊高興道:“沈夏,我買了好多你愛吃……”

“額……零食。”喬洋看著屋子裏突然多出的三個人,幹幹地咽了口口水。

秦嚴騫他認識,那四五十的叔叔,他也能從同男人相似的眉眼間猜出是秦嚴騫的父親,接著推出那位美阿姨應該就是秦嚴騫的母親。

所以……

這是在幹什麽?

喬洋被屋內四人齊刷刷向他看過來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幹笑道:“你,你們好。”

沈夏這才想到喬洋去給他買吃的了,推開還抱著他的秦嚴騫,趕緊招呼道:“洋洋,你來這我這兒。”

秦嚴騫眸還紅著,默默從**起身站到旁邊。

喬洋硬著頭皮走過去,無措地看沈夏,低聲問:“這怎麽回事啊?”

沈夏還在裝失憶,也不能和他解釋,下意識求助地看向秦嚴騫。

秦嚴騫開口:“爸,媽,這是夏夏的朋友,喬洋。”

喬洋被秦承安和杜湘雲盯得渾身發麻,趕緊接話:“叔叔阿姨好。”

秦承安和杜湘雲好久沒被秦嚴騫叫爸媽了,覺得家事被外人看到不好而緊繃起來的神色鬆了鬆:“哎,是夏夏的朋友啊,你好你好。”

屋內的氣氛重新緩和下來。

喬洋雖然被沈夏拉著,但實在受不了這種一家四口隻有自己多餘的奇怪氛圍,隨便說了幾句話就溜了。

秦家父母昨天得知家裏出事就坐最近的航班飛回來,沒一會兒也疲倦了,秦嚴騫讓劉叔把父母送到附近的酒店,自己留在病房裏照顧沈夏。

人都走後,病房裏瞬間靜了下來。

秦嚴騫把門關好,回到病床前,少有的現出幾分無措:“夏夏……”

沈夏這陣子一直都對他表現十分厭惡,秦嚴騫以為自己這次差點害死小孩,小孩在心底一定恨透了自己,可他剛剛居然護著自己,為什麽?

人多的時候沈夏還沒覺得尷尬,現在病房裏隻有他們兩個,男生頓時局促起來,沒等秦嚴騫問出來就慌忙轉移話題:“我,我餓了……”

老婆身體是頭等大事,秦嚴騫趕緊道:“夏夏想吃什麽?我讓人給你做。”

沈夏慌慌張張從塑料袋裏隨便拿出一包薯片,拆開抓了一把塞進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