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正麵交鋒(為艾蕪更)

之前有將原本書房的電腦搬進我房間,打開了主機等待啟動時,不由歎氣。早已預料首度‘交’鋒會有如此場麵,卻還是在看到許夫人那種眼神和態度時會覺得不舒服。

其實許子揚跟他媽很像,不光是眉眼間的神似,骨子裏的那種優越感與傲氣完全遺傳自他老媽,若非他對我存了心思,相信會跟外頭那高貴的夫人一般睥睨之態。

而我原本預料的事態,完全沒有到真正來臨時來得讓人無法容忍。我與許夫人的冷戰爭,就從許子揚外出開始。他無可避免地還要投入一場又一場的應酬,為他父親謀求出來的時機,在這件事上我無權說什麽,隻能淡漠了態度勸他少喝一點。

他雖然應得欣喜,可卻身不由己,下班的時間總是在天黑,於是晚上的飯桌上隻剩我和許夫人。人其實最難忍受的是冷暴力,如果有什麽不滿說出來,倒還能氣得過點,可偏偏有人就是在你每做一件事後,都是噙著不屑的冷笑,嗤之以鼻的神態。

就比如,我下班回家匆匆做了三個菜,然後許夫人拿筷子翻了兩翻,就推碗走回了房間,‘門’聲還掀得特別響亮。我眼角‘抽’了‘抽’,耐著脾氣默默將飯菜吃掉,然後把她剩下的飯給倒掉,一同洗了碗。

當我剛剛坐在電腦前,準備看點資料時,突聞屋外傳來一聲驚呼,連忙趕出去,發現是從洗手間傳來的,跑去一看,是浴室的蓮蓬掉在了地上,水噴得到處都是,而始作俑者又給了我一個冷漠的背影。

某天下班回家,走進家‘門’就聞廚房傳來“噗噗”的聲音,扔下手中的包衝進廚房,發現爐子上在燒水,而那水早已開了在撲騰翻滾,更有水溢出撲在火苗上,所以才發出那響聲。頓時怒火衝天,走上前一把關掉火後,就走去重敲客房的‘門’。

過了一會,才見‘門’被拉開,而許夫人一臉倦容,像是剛睡醒一般。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脫口而吼:“你有沒有一點常識?爐子上燒著水,不注意著火,跑房間睡覺?知道水燒幹後會怎樣?火會將那水壺燒到發紅發燙!再如果水撲在火上熄滅了,煤氣就會泄漏,那後果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吧。”

都不敢去想,如果她是很早就在那燒水,而我到下班時再回來,她一個人在家......吼完之後,才發覺自己手是微顫的,因為‘激’動,也因為後怕。

許夫人臉‘色’變得極其冰冷,狠狠地盯著我,仿佛目光淬煉了恨。

不是仿佛,是真有恨意,我微眯起眼。

對峙半餉後,她漠然轉身,‘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我被氣笑了,扶著沙發坐下,想著這陣子的事,從許子揚帶著他母親住進裏頭也半個來月了,每天過日子跟打仗似得。隻有難得他在家時,許夫人臉‘色’才稍好一些。

她看許子揚的眼神,有著說不出的心疼。早前就看出她對這個兒子是萬般維護,此時看他每日辛苦強撐,如何不難受呢。尤其是在她眼裏最優秀的兒子,還被冷置在客廳當廳長,怎麽都覺得是我虐待了許子揚。

沙發雖然柔軟,但不夠長,而且還不能平鋪成沙發‘床’,以許子揚那頎長的身材而言,確實是睡在上麵縮手縮腳,很不舒服。我也提議不如再買張‘床’回來,但被他以睡得很香為借口拒絕了。不管他出自什麽原因,我也沒在這件事上多做討論。

喀!‘門’聲在身後,我沒回頭,可當餘光中看到許夫人手拎行李箱往‘門’邊走時,立時就怒了。“你要去哪?”她不理我,在‘門’邊換鞋。

“回酒店住?容我提醒,高貴的許夫人,您現在不是高高在上的書記夫人,您的丈夫還在煎熬,您的兒子正四麵楚歌,您確定要現在離開嗎?”

哐當一聲,她把箱子擲在了地上,回頭怒指我:“餘淺,你閉嘴!我們許家事,許家人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許家事?許家人?隻是提了兩句就受不了了?這就是你天天躲在家裏不敢出‘門’的原因?可你堵得了我嘴,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嗎?失敗不可怕,隻要努力還能成功;落魄也不可怕,隻要抓住機遇還能翻身。可怕的是底台倒下,人也跟著倒下站不起來,而你,就是這種人!所以每天躲在房內,不敢見任何人!”

這番話我早就想對她說了。從她進‘門’的第一天起,那些長期養成的陋習我都能忍受,也能體諒她在此情此景下為人妻為人母的心情,可是她不知她萬般心疼的兒子每次看她背影時流‘露’出的那種痛意,是有多心酸。她不是萎靡,也不是困頓,而是在孤守的空間裏凋零。

那眼瞼下烏青的黑影,是有多少個晚上無眠了?不止一次看她一個人倒了水偷偷吃‘藥’,乘她不注意我偷看過那‘藥’,起安定效用。這件事我不知道許子揚知道不知道,以他的敏銳應有所察覺,而他選擇沉默。長此下去,她不是得自閉症,就是憂鬱症。

我看著麵前的‘婦’人,冷傲的姿態一點一點剝離,沉怒的臉上再不隱忍恨意,她幾步衝到我麵前,恨到極點般指著我罵:“餘淺,你就是個禍害!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來禍害子揚的!他為救你差點沒命,後來以為你死了,整個人如‘抽’空了般,然後找到了你,好吧,是我兒子認死扣,他就認定了你,我隻好接受。哪知你卻在那當口突然離開,他明知局勢吃緊也放下一切追你,然後被人抓住空‘門’,最終導致書記被人陷害!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根本就是你!你還一副悲天憫人的施舍樣子,好像我跟子揚是受你接濟在你屋簷下,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房子本來就是子揚的,不過是轉到你名下而已!你憑什麽在這對我指手劃腳?”

一席話下來,她說得氣喘籲籲,大口大口的呼著氣。於我來說,可真是奇觀了,之前見過兩麵,加上這半個來月,我與她說過的話都及不上現在多。但見她因為情緒‘激’動,臉漲的有些紅,比起原來蒼白無力的模樣,好上許多。

我輕哼了聲,才揚起‘唇’角:“罪魁禍首?許夫人,您太言重了,這個罪名我擔當不起。政治內部鬥爭,風雲變化,我還沒這個自信能夠影響全局。至於這個房子,你也說了他轉到我名下,房產證上都是我的名字,拿到法政處鑒證,也都是我的房子。所以,在這個屋子裏,我絕對有話語權。還有一點容我糾正,剛才並非對你指手劃腳,而是普及常識。”

“你......”許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這時,‘門’從外麵被打開,許子揚進‘門’就見我們這幅對峙模樣,一時愣在原地。

“你們?”他低頭看了看腳邊的箱子,又再看了看我們,眼中閃過了悟。許夫人幾步走到他麵前,拉住他胳膊:“子揚,我們別住這了。”

許子揚沒有吭聲,隻是平靜地看著她。因為許夫人是背對著我的,故而我看不到她臉上的神‘色’,但可看到她緊抓的手指一點點鬆開,過了會頹然轉身,緩緩往房間走去。

客廳剩我與他兩人對視,他的眼神,看似平靜,實則斂藏了暗濃風暴,仿佛把我卷入了一口深井。我輕聲開口:“你不去看看她?”他微點了點頭,就起步走進了許夫人房間,房‘門’被關上,隔開了我的視線,也把我隔離在外。

沒心情做飯,從冰箱裏拿了點水餃出來煮,等水餃上桌時,許子揚從‘門’內走出來。他視線飄過桌麵,“我媽沒胃口,我還有事要出去,你......算了,我晚點再回來。”

我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發出清脆的響聲,也阻止了往‘門’口走的身形。他沒有回頭,輕咳了兩聲後道:“淺淺,我不想和你吵架,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門’被輕輕帶上,屋內回歸靜謐。

頓了兩秒,重新拿起筷子,開始吃餃子。沒過多久,桌上另外兩盤就變冷了,我也不在意,吃完自己碗裏的,就吃餘下的,總不能‘浪’費吧。但最後的下場是我脹到肚子痛,感覺連嗬出來的氣都帶著餃子餡的味道。

艱難地把碗筷扔在水池裏,隨後就靠在沙發裏手撫著胃幫助消化。想想覺得好氣又好笑,我跟人置氣,人家根本就不甩我,回頭來還是折騰的自己。隱隱作痛的胃,是越來越‘精’貴了,餓不得,又撐不得,早晚有一天要自行苟延殘喘。

許子揚再度推‘門’進來時,我是知道的,但卻沒力氣睜眼,直到微涼的手貼在額頭,我才眯開了些,‘迷’‘迷’糊糊看著眼前的身影。他坐了下來,將我從沙發裏拉起來靠在他臂彎裏,“怎麽睡在這?”

這是自我接受他搬進來以後,首度靠得如此近,他的氣息撲在我臉上,帶著酒氣。從他清明的眼,可看出他沒喝醉,隻是那眼裏有淡淡的血絲。

現在我們的相處,有點相敬如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