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我放逐

支教的意義,在於提升自己與自我沉澱,不要有優越感,覺得被需要。而是要融入對方的生活中去,根據實際情況與自身特點去幫助別人。

這是在我前行前,從網上查到的相關資料裏看來的。雖然我們這次過去的團隊人數不多,且下鄉後也會分走,實踐時間不會太長,快則三月,滿則半年左右,但對於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次嚐試和鍛煉。

這個事情我沒敢打電話跟許傑報備,我怕他要在電話中將我罵個狗血淋頭。隻能祈禱他這次軍裏任務繁忙,一時間不能回家,否則等他回去時發現我人不見,估計要震怒了。

從機場出來就乘了大巴車,然後一坐就是一天,從高樓到矮房,再到村落,到得後頭就是綿延百裏都不見房子了,那也離我們的目標逐漸接近。中途,有抵達目的地的老師下車,基本上每個區域是安排三名教師去做支教工作,我與另外一對夫妻檔老師安排到了一組。

天黑之際,總算抵達了我們的目的地,不說環山遍野,但遠處影影倬倬的山可窺見概貌,從車程計算,此處鄉鎮離最近的城區起碼得有半天路程。因為普查過資料,所以看到那簡陋的校舍倒不會驚奇,原本我們就不是過來享福的,也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對夫妻檔老師,男的姓林,‘女’的姓蘇,他們倆自然是安排了一間宿舍,我則被安排在了另外一間。晚飯是匆匆解決的,當地的鎮領導帶著我們參觀了學校,比較令我覺得吃驚的是,來上學的學生居然好多都要走上一兩小時的山路。也就是說我們還沒有真正下鄉到最底層,那更深的地方可能有著更多看不到的艱苦與酸澀。

可人力有限,不能無條件地擴大自己的方向,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施予幫助。

第一個晚上,躺在堅硬的木板‘床’上,感覺渾身骨頭都擱得難受,翻來覆去睡不著。人的思維常常難受控製,在無法入眠之際,某人的身影就會鑽進腦子裏。這段時間他就不緊不慢的一點點蠶食我生活的空間,讓我無法忽略這麽一個人存在。

支教這事,不知他事先有沒有知曉,因為既然他以許部長的身份參與進了這個教育計劃,那麽委派支教的教師名單應該會傳遞到他手中。但也有可能是貴人事忙,他根本就沒有時間來管這些,隻是名義上掛個頭銜實地考察而已。

說起來他的態度很莫名,看著像朝我在靠近,卻又深沉若鶩,猜不透他心思。倒是解了我一個心憂,晚上不會再接到他電話了。到得此地後,我就發現此處訊號不好,白天可能還時有時無,到了晚上則一格訊號都沒有了。

這樣一來,等於我們是半封閉式的留守在此地。心想那個人是沒法再來幹擾我生活了吧。夜深後,在胡思‘亂’想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醒來就見窗外已經吐白。走出‘門’,發現隔壁的夫妻老師也已經起了,正坐在‘門’前閑聊著。

看到我出來,蘇老師笑著朝我打招呼。我們三個是同校的,原本在校期間因為教的年級不同,彼此之間不算太熟悉。現在三人可算走在一條繩上,同舟共濟的道理誰都懂,從而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沒過一會,鄉辦學校的校長就找過來了,一番自我介紹後,就領著我們往校區走。才早晨七點多,有看到學生陸陸續續趕來,一個個小身影背著大書包風風火火的,從他們腳上的泥濘可看出,確實是走了好長一段路。

通過校長介紹,學生很多,但是師資卻很少,在校老師基本上都身兼數職,語數外包攬。基於其他的德育課、美術課、音樂課等,安排的老師就更少了,通常會將全校學生統一安排在一起教,大致一周上一次通課。

教育環境的惡劣,導致師資力量的貧乏,這就是個連環鎖。在與在校老師介紹‘交’流時,發生了個小‘插’曲,那個教導主任一看到我就失聲而喊:“餘淺?”我定了定目光,端詳了他上下後解釋:“你認錯人了,我叫許若。”

在得知有那麽一個人與我長得相像後,再遇此類事情也有些見怪不怪了,隻是沒想到了這山區鄉鎮居然也能被誤認。男人愣了好一會,才神‘色’猶疑地介紹自己叫秦宸。之後時有感覺他目光向我這邊投注,連站我身旁的蘇老師都注意到了,朝我眨了眨眼睛。

不由失笑,又覺無語。頭一天來,我們不可能立即就任,需在旁聽課,學習本地老師的教學方式。連聽幾堂課,大致也有了了解,我自然還是做老本行,教學生語文了。下午第一堂課,就走上講台,底下一雙雙烏溜的眼睛,帶著求知的渴望,頓讓我‘精’神一振。

從沒有那種帶著澎湃情緒像演講般地上過一堂課,與其說講書本知識,更多的是講一些典故來帶動孩子們的興趣,算是我給孩子們的見麵禮吧。說實話,我為這第一堂課做足了功課,查找了很多資料,又看過很多支教老師的心得,要如何在第一時間與學生走近。

下課鈴聲響,從學生們的臉上可看出意猶未盡,我“演講”的也意猶未盡,但我們有的是時間嘛。走出教室,迎麵就見秦宸站在‘門’外,目‘露’讚賞又深思,他走近我:“許老師,一起走走好嗎?”

我沒有理由拒絕,錯開一肩的距離,向‘操’場方向而走。說是‘操’場,其實不過是一塊平地,跑道不完整,中間做了個簡陋的籃球場,這裏可能算是學生們唯一的娛樂。

“許老師剛才的課,很‘精’彩。”他以一句中肯的評價為開場白,隨後才引入正題,大抵意思就是我與那餘淺長得十分像,所以才會在初見麵時失態。又講他與餘淺本是師兄妹,後來因為一些事情他遠離城市,來到這裏開始了支教生涯。

他不像我們這種屬於臨時‘性’有目的而來,而是有意向地選擇了這裏,打算長期留守。聽完他的故事後,我覺得他與其說是支教,還不如說流放。他將自己流放在這裏,通過這種方式懲罰曾經犯下的過錯,但從他的語氣和神態可看出,他似乎習慣並且熱愛這裏的生活。

事後,我評定此人是個向上的人,他並非甘願平凡,而是願洗汙濁淨己身,這樣的人到哪裏都會放光彩。確實,以秦宸的年輕,能夠做到教導主任,且有望升為副校長,是他優秀的最好表現。

不知不覺間,竟是過去了一個月,生活很平靜,原本浮躁不安的心也漸漸平複。那些城市的喧囂,世俗的困擾仿佛離我遠去。中間曾接到過許傑的一個電話,他問我怎麽電話老打不通,當時我遲疑再三,還是決定把支教的事坦白。

也算是先斬後奏吧,電話那頭許傑氣得不輕,可又拿我無可奈何,詳問一些細節,可講到中途,訊號中斷,突然就斷線了。這下我都能預料許傑在對麵的臉‘色’有多黑沉了。

這些都還在我掌控範圍內,許傑最多也就氣得跳腳而已,但最後還是會支持我的。可當我看到某人突然站在眼前時,無法鎮定了,也沒法掌控了。

我抬手擦了又擦眼睛,怎麽可能?許子揚?他在這裏?是不是我中了他們的毒,也誤認錯了人?可等他一身清冷走到跟前,低‘吟’般喚我“若若”時,我......隻能暴走。

轉過身就大步開走,可走再快身後的腳步聲都如影隨形,不用回頭看,也知他就在身後。終於我忍無可忍,頓住腳步轉身叱喝:“許子揚,夠了!”

他挑了挑眉,沒說話,我卻越加惱怒,揚聲道:“我都躲你躲到這窮鄉僻壤來了,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不是你的餘淺,與你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們高幹玩的追逐遊戲沒有興趣奉陪,還要我怎麽表達再清楚些?”

“你以為我是來找你的?”他看了我半餉後,突然冒出這句話。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是啥意思時,就見此處鎮長快步向我們走來,滿臉堆笑伸出手,但不是對我,而是對他。“許支書啊,可把你給盼來了,來來來,快跟我走。”

我愣在原地,這是怎麽回事?他的目光朝我這飄了一眼,那鎮長立即領會地來招呼我,將我與他一同領進了鎮領導單位。從他們的‘交’談中,我慢慢了解了大概事情,卻深為震撼。許子揚居然是上級下派到此地做黨支書的,主要負責當地改建工作。

就算我腦袋再‘混’,也覺得不太對勁,一個山區鄉鎮裏的黨支書與省級幹部能比嗎?這應該是天差地遠的區別呀,這是怎麽回事?

想起剛才對他發的那一頓火,不由麵‘色’赧然,臉皮再厚也不會認為許子揚為了追我而不惜放棄原來高官職務。難怪他問那句話了,細細回想那段時間,他雖有意接近我,但很可能是因為我與他‘女’朋友長得相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