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悔(2)(5500票)

刪號之後兩天,子揚就打來電話約我去喝酒。自我與他在遊戲翻臉後,都有意避開著對方,已經很久沒見麵了。等我到包房時,他已經點了酒在等著,偌大一個包廂,就他一人點著煙,在煙霧繚繞裏似笑非笑看著我。

撇了撇嘴,走過去倒了杯酒灌下。他踢了踢我,問:還鬧別扭呢?

我沒吭聲,卻也有些明白他意思,從小到大,我和他吵過,也打過,但都不會超過三天,兩人就和好了。兄弟的情義是經年累月下積存的,不是說沒有就沒有了。

他開始緩緩而談,講他如何故意製造這場紛爭,如何引我下賭,又講他在看我和靚豬都沒再上線時,把冷戰那號也給刪除了。最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子傑,我們要走的路很艱辛,不能再這麽沉‘迷’下去了。

如醍醐灌頂,這段日子確實因為傳奇而荒廢了很多事。許家已經徹底走入了政治爭鬥行列,別說伯父不能幸免,就是我父親也不能,我們勢必得扭在一根繩上,如果還上演什麽兄弟鬩牆的戲碼,那隻會讓別人看笑話,且抓住機會將許家打倒。

我們盡釋前嫌,也徹底放下了那款遊戲。後來顧卿微又出事端,聽聞那奇怪病症時,隻能慨歎這個‘女’人也算命運多桀。餘淺撞進我們的生命,是始料未及,卻又恰如時分。相比卿微這個老友,餘淺於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我自然選擇了幫卿微。

製造車禍,收買醫生,一連串的事情辦得滴水不漏。而子揚比我更高端,騙了那個傻‘女’人的身,還騙了她的心,當時我戲謔地想若有一天餘淺知道真相時,會是什麽表情。

倒沒想子揚守著餘淺兩年後突然分手,原因不明,當時我覺得納悶,但在新子結婚那天看到他看她的眼神時,心有驚疑,難道他對她起了不忍之心?此時卿微的病症是關鍵時刻,容不得有半點意外出現,於是我出馬想將餘淺接手過來,替子揚看守。

哪知反而引起子揚的反彈,他又與她糾纏在了一起,我隻能冷聲提醒他是否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許真的是被命運擺了一道,我無意中聽到餘淺與謝雅談話內容,被其中兩個名詞給震住,一個是“君子哥”,一個則是“豬豬”。

這兩者看似毫無關聯,又有著極大的關聯。隻需稍稍一查,就查出謝雅玩過101區,窈窕淑‘女’與君子好逑是區裏公認的一對,而窈窕淑‘女’與誰最好?答案無庸置疑——靚靚的豬。那個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眠,腦中全是那個名字在旋轉。

這是我怎麽都無法預料到的,餘淺是靚豬,是那個被我在遊戲裏趕跑的她。我承認,即使過了兩年多,我也沒有忘記她,將她存放在了心底深處。可是之前為了卿微,對她所做的事要怎麽辦?那個母蠱在她身體裏,以前會不關心有沒有危害,因為那與我無關,但現在她是靚豬,我怎能不關心?

那次宴會,她的身份被公開,從子揚的眼裏,我看到他早已知道,立即頓悟當初他為什麽會提出分手,後來他又為什麽對她不放,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從遊戲聯係到現實,我徹底明白子揚對她同樣也有著執念,在傳奇時他還能壓抑住,還能冷血揮刀砍斷,但現實裏,他比我有著更深的執念。

我隻能看著他拉她陷進深海,連伸手去拉一把的勇氣都沒。唯一一次的反抗,就是在得知子揚打算把她推到媒體麵前時,腦子一熱將她給偷了出來,男人的爭鬥無需靠‘女’人,這是我的原則。

子揚知道後,也沒多說,就任由了去,反而把這次事件製造成危機,讓丁嵐徹底入局。我也陪他演這場戲,卻沒想他乘我不注意,偷偷將她給接走了。看著空曠的病房,躺在沒有一點她餘溫的病‘床’上,我心裏空落落的。

就如初進傳奇一樣,我因為玩的是子揚的號,所以無法光明正大走在她麵前。而現實裏,又因為‘陰’差陽錯,她與子揚先有了那兩年同居生活,且在我的推‘波’助瀾下,她深愛上了子揚,我又一次的失去了先機。

尤其是我曾經對她做過的事,從傳奇到現實,都讓我覺得愧疚。當初是我許她唯一的,可偏偏又是我毀了她的傳奇路,又親手成為子揚的幫凶,將她推進了如此境地。

我與子揚之間不可避免有了隔閡,他對我存了防備,杜絕我去找她。看著像是怕我忍不住心軟道出事情真相,但知他莫若我,那眼中的執念隻有比我更瘋狂。我選擇忽略,告訴自己他有卿微了,這個事情結束後,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爭取她。

當得知子揚為救她不惜孤身犯險深入敵營,且最後受傷昏‘迷’不醒時,第一反應是他怕餘淺出事而影響到國外的卿微,但轉念間又覺心上不是滋味。站在病‘床’前,看著滿身是傷呼吸微弱的他,心中沉痛。

從來他在我心中都是高高在上,被我崇敬著,怎麽就會這般了無生機地躺在這裏了呢?我對君子下了通牒,嚴令公安部全麵封鎖,誓要抓出這個罪犯。草芥人命,蓄意謀殺,這一次,我要他再也走不出牢‘門’!

萬幸的是,餘淺雖然背部傷得嚴重,但並無生命危險。可沒想她居然真受了丁嵐的‘激’將,跑去那什麽五峰山為子揚求佛拜神。我冷眼在她身後看著,心裏想這個世上怎麽有這麽傻的‘女’人呢?她可知道現在在為祈求的人,徹徹底底利用了她,即使最後擋刀拚命也不是為了她。

下山時,她已經兩‘腿’發抖再走不動,背上更有血跡隱出來,是傷口崩裂了。我不忍看她如此,想要背她,可她卻蹲在那裏不說話,拒絕的態度明顯又刺目,當場我就怒火中燒,又無可奈何,隻好找來挑夫把她挑下山。

到了底下,發覺她臉上異常的紅,伸手一探,就察覺她在高燒,且半昏‘迷’了。想也沒想就將她抱起,鼻間飄過她獨有的馨香,有些撩人。連忙摒棄心神,快速將她送進醫院就診,哪知她醒來就對我惡言相向,氣得我掉頭就走。

走出‘門’時,我就清醒了,知道她這是在對我抗拒,對我排斥,她不願欠我人情。心有寒涼,即使她明知我是那個許她唯一的人,她依然選擇對子揚一往情深。

不得不承認,我和她是真的錯過了。苦澀從‘唇’間蔓延,一直抵達到心底最深處。

計劃並沒有因為子揚的昏‘迷’而停止,早前我們都已經部署好,所以有關丁年鵬的檔案資料,我按計劃送往了軍部上層,然後由中央下派特派員來調查。這一局爭鬥,我們一舉拿下。與此同時,卿微得知子揚出事,在國外再也呆不住,義無反顧地回國。

是我去接的機,長久沒見,她變得格外消瘦,知道是那血症又開始惡化了。但幸而醫生團那邊已經初見成效,新‘藥’即將問世,所以局麵還在掌控中。我領著她去了子揚病房,心道他最心愛的‘女’人回來呼喚,應該能把他喚醒吧。

每每開車去醫院,都能從車窗看到一個孤單的身影,起早‘摸’黑的,像個望夫石般,很紮眼。她臉‘色’蒼白的像鬼,纖細的身影都讓人擔心是否會被風吹走。

當卿微向我要求帶丁嵐和餘淺過去時,我就知道她想做什麽。仇恨到頭後自當是想將那把尖刀‘插’進對方的心口,她對丁嵐就是這種感覺。而之於餘淺,我想卿微應該是知道她是水雲軒的,愧疚有,但嫉妒會更多吧,所以她想有個了結。

我隻遲疑了幾秒,就點頭同意了。向餘淺邁步而去時,體內有惡魔的因子在沸騰,血液四竄中更有偏執的興奮,誠如當年我對她戲謔的惡意,想看看她在知道真相後,發現傾盡所有愛上的那個人,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欺騙,那時會是什麽表情?她會不會......後悔?

可當我看到她凝立在病房內,默默聽著卿微與丁嵐的對峙,雙拳緊握時,我先後悔了。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真相揭開,她會受不了,會有事發生。

試圖截斷卿微揭‘露’事實,把她帶離開,可是最後的時刻,她比我還要偏執,明知可能是深淵,也要一頭走到底。我無可奈何地看著她眼中光亮逐漸黯淡,最後變成哀漠,而當她冷冷分析大致相同的內情時,震驚於她的聰明與敏銳。

原來她從來都不笨,隻是總以寬厚之心待人,不願以己度人。

子揚在關鍵時候醒來、怒斥、決裂,她揚著冷笑揮手。怒意橫生的她,讓我仿佛看到那個在101區鮮衣怒馬暢快淋漓廝殺的靚豬,傳奇與現實融為了一體。

隔了一段距離,緊緊跟在她身後,看她恍惚著邊走邊停,抬起的手是在擦眼淚吧,我鈍鈍地想。事情已成定局,後悔也沒用,隻能默默跟隨,不讓她出事。

可我沒想到會忽然殺出一個謝雅來,更沒想到她們兩姐妹鬧翻後,她仍然會不顧一切。

這就是她,餘淺......

情似遊絲,人如飛絮。她就像飛絮般飄起,然後墜落,血紅的杜鵑‘花’在她身下綻放。耳邊是誰在尖叫哀嚎,我聽不見了,隻愣愣地俯視,看著那空靈的眼變成空‘洞’,然後緩緩閉上......

悔?悔!可,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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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調,一旦空,唯有紙錢灰,晚風吹送。盡蜀鵑血啼煙樹中,喚不回一場‘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