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千刀

聽完燕子的述說,二姐過了好一陣子,才“哦”了一聲,說:“這麽小年紀,能有這樣的見識和膽魄,倒也還不錯了。”

這女人揚了揚狹長的眼睛,淡淡地道:“既然這樣,就拿具屍體給他試試,要在我這裏幹活,可不是光憑膽子大就行的。”

那肌肉男一聽,喜上眉梢,立即答應了一聲。麻老大轉頭吩咐黑毛,讓他趕緊去把之前那具屍體推過來。我一聽,大約也猜想得到,所謂“之前那具屍體”,大約是給應聘者用來麵試的屍體,估計要現場考察個屍妝的功底什麽的。

這倒也是正常的,畢竟招收的是化妝師這樣需要絕高技術含量的職位,隻是不知道哪個倒黴鬼的屍體落到這些人手裏,居然被拿來用作了麵試材料。

那黑毛答應一聲,正要出門,就聽那二姐道:“不用麻煩了,我這兒剛好就有現成的。”

黑毛一聽,愣了一下,點頭說了聲“好的”,就又調頭走了回來,看了我一眼,臉色古怪。

屋子裏頭頓時一片寂靜。我掃了屋內幾人一圈,隻覺得氣氛怪異。燕子連著我衝我看了好幾眼,那肌肉男則是欲言又止。

“要用那具屍體……不太好吧?”麻老大出聲道。

“有什麽不好的。既然這小孩你們幾個都說不錯,那就讓我也來看看。”那二姐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說了一句,臉上沒有半分表情,讓肌肉男去那邊把屍體推出來罷。

肌肉男看了麻老大一眼,說了聲“好的二姐”,就匆匆地去了屋子另一邊。從我這看過去,隱約可見裏邊擺放著三張屍妝台,其中一張上停放著一具屍體,蓋著裹屍布。心想這二姐指的屍體八成就是說的那具。果然,就見肌肉男已經走到了那張屍妝台前,把屍體給推了過來。

從剛才眾人的反應來看,我大致能猜到八成是這具屍體有什麽古怪。不過我倒並不怎麽擔心,對於我來說,隻要是屍體的問題,就不會是太大的問題。

不過轉念間,肌肉男已經推著屍體過來,擺在我們前頭。一般屍妝台下麵都安裝了滾輪,方便推送屍體。

那二姐一陣輕咳,拿起桌上一個杯子,喝了口茶,有氣無力地道:“打開罷。”

肌肉男答應一聲,又看了我一眼,拉住裹屍布一角,將布掀了開來。

其實剛剛在屍體推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一股子熏人的惡臭撲鼻而來,當此時裹屍布被掀開,更是臭氣熏天。燕子和黑毛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我倒是習以為常,比這更難聞的屍臭也都經曆過,麵不改色地站在那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裹屍布下的那具屍體給吸引了過去。

這具屍體,乍一看,看不出他的容貌,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倒並不是說這是具無頭屍,而是這具屍體的腦袋隻剩了一個骷髏頭骨,骨頭呈現粉紅色,上頭還有殘留的血肉筋膜,顯然是在不久之前才被剔除了骨頭上的血肉。

但這人脖子以下的身子,卻是血肉豐盈。也就是說,這人脖子以下的肉身都還在,但脖子以上卻隻頂了個沒有皮肉的骷髏頭,看著著實有些詭異駭人,連我這跟屍體打慣了交道的老手,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怪屍。

然而,這並不是全部。這具屍體脖子以下的肉身,也並不見得好到哪裏去,渾身腫脹,甚至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流出屍膿,惡臭襲人。

掃了一圈,隻見一幹人中,除了那二姐和瘦竹竿麵不改色,就連麻老大都後退了幾步,大約是承受不住那濃烈的腐屍臭味,更別說燕子和黑毛,退得遠遠的,眼睛看著其他地方。

肌肉男是離得最近的一個,整張臉繃得緊緊的,大約是忍得很是辛苦。

二姐看了他一眼,道:“沒你的事了,走開罷。”

肌肉男頓時如釋重負,飛快地退到燕子和黑毛那邊,遠遠地看著。別人在後退,我反倒是上前幾步,一雙眼睛隻盯著那具屍體看。

我有點想不明白,這樣的怪屍究竟是怎麽造成的。能讓一個人臉上的皮肉全部銷盡,倒是有很多辦法,比如用一些腐蝕性很強的毒液,又或者是用極高溫度的火焰焚燒,但這些辦法都有個問題,就是無法做到不傷及皮肉下麵的頭骨。

“你這小孩,定力倒是不錯。看出些什麽了?”那女人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傳了過來。

我正想得入神,被她一打岔,驚醒了過來,抬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到這女人一雙毫無神采的眼睛正瞧向我這邊。

我搖了搖頭,說:“還看不出來。”掃了一眼四周,說,“能借我一雙手套嗎?”

就見那瘦竹竿邁著瘦瘦細細的大長腿過來,遞給我一雙纏屍手套。我感激地衝他笑笑,把手套戴上,走到屍體近旁,探手扶住他的頭顱,仔細觀察。

對於這種不明的怪事,我是不敢不戴手套就下手的。屍體的類型千變萬化,不說其他,單說有可能蘊藏的屍毒,就讓人防不勝防。在我們行內,不知道有多少前輩老手,就是由於一時的疏忽,而丟了性命。

從這人的頭骨和體型來看,無疑是個成年男子。頭骨上還殘留著粉紅色的皮屑和筋膜,所以絕不可能是用毒液或者是火焚的方式,倒更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把腦袋上的皮肉給剔了個幹淨!

但這完全是我的猜測,根本沒有半點憑據。我實在無法想象,究竟有什麽人,能用刀子一刀一刀把人給割成這種模樣?

“你這小孩子還算聰明,就是見識不太行。”那個女人坐在椅子上,用她那對細長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不就是把皮肉跟骨頭分離,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聽她這麽一說,突然間心裏就是一動,想到了很早以前的一件事物。這是一種酷刑,名叫“淩遲”。

淩遲,也就是世間常說的千刀萬剮。淩遲這一酷刑,最早出現在五代,是最殘酷的一種死刑。受刑者不會被立即處死,而是要受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被生生活剮而死。

淩遲,絕對是一種難度極高的手藝活,要剮數千刀而讓受刑者不死,往高了說,這已經是一種殘忍的藝術。

對於受這種酷刑而死的人,那就遠比別腰斬的屍體更麻煩。

一般情況下,被淩遲的屍體,我們行內人是不接的。

自五代以來,直到清末,淩遲這一酷刑都一直存在,而淩遲的這門絕技也在近千年來代代傳承了下來。

隻不過自民國之後,連斬刑都已經廢除改為槍斃,更遑論淩遲這種殘忍之至的死刑,會淩遲這門手藝的人也堙沒在歲月的塵埃裏。

“難道殺這人的,是個會懂淩遲刀法的人?這得是有多大仇呀?”我好奇地問,難不成淩遲這門古老的技藝,直到現在還有傳人?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道:“還算有點見識。”又是一陣咳嗽,喝了口茶,這才道,“不過把人弄成這樣,也不是非得這麽麻煩。”

我一聽,就忍不住脫口問:“那還有什麽法子?”瞧這人腦袋上皮肉被剔的模樣,除了淩遲刀法之外,我還真想不到還能有什麽辦法。瞧了瞧麻老大等幾人,隻見他們都是一副口觀鼻,鼻觀心的樣子,顯然在這個“二姐”麵前,真是比兔子還老實。

那女人咳嗽了一聲,道:“還有樣東西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