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驚蟄

天師道等人既然來梅龍嶺,自然是在此地發現了怪屍。這地方十分荒僻,周遭也沒有什麽人口聚居的地方。吳姐她丈夫幾人失蹤多日,之所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想必是已經成了怪屍。不是鑽進陰地藏匿了起來,就是已經被天師道等人煉化了。

畢竟,這種邪祟之物也不宜給平民看見。

從發生在水笙身上的情形來看,吳姐她丈夫幾人的失蹤,八成是與那外來的陌生姑娘有關。這女人在此地住了那麽長時間,前陣子卻無緣無故就失蹤了,很有可能是為了躲避天師道等人。

這人或許已經溜之大吉,早已離開了此地,但也有可能還滯留在梅龍嶺一帶深山之中。我也隻能賭賭運氣。帶著水笙在山嶺深處轉了大半天,倒是發現了幾處陰地,不過並沒見到有挖掘翻動過的痕跡。

我心中不免有些焦躁,最後還是按捺住性子,在山嶺深處蟄伏了下來,繼續暗中搜尋。這天已是我們到梅龍嶺的第二日,時近午夜,天空昏黃,山林中更是一片漆黑。

水笙張望了一陣,低聲說:“哥哥,那個姐姐是不是已經走了?”

我搖搖頭,心中也是頗有些沮喪,隻想如果今晚還沒什麽結果,就放棄離開。畢竟天師道和茅山兩派都在附近,要是被他們趕回梅龍嶺,那可就得被包了餃子。

在黑暗中悄然緩行,將氣機放了出去,細細察覺周遭的異樣。走得一陣,就聽那姑娘又說:“哥哥,你跟林姐姐和劉姐姐真不是好朋友麽?”

我沒想到她會忽然問起這個,笑說:“當然不是。”

就聽她道:“可是……我看你對林姐姐……好像很好的樣子。”

我查勘著周圍的地形,隨口道:“是麽?”

“對啊。”水笙應了一聲,“我看你給她整理頭發的樣子,很仔細很溫柔的。”

我聽得一怔,就聽她又道,“不過你對劉姐姐倒是真不太好,對她理也不理。”

我聽得不由一樂,朝她看了一眼,見她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笑說:“你這小腦袋瓜子都在想些什麽?”

不過她倒也沒說錯。我跟林文靜雖說在後山古墓中就已經決裂,但對於這丫頭,大約是因為小時候那段記憶,於我總歸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份在。至於劉楠,對這鬼丫頭我就從來沒什麽好印象過,管她去死。

水笙“唔”了一聲,沉默了好半天,突然說道:“哥哥,你以後要是遇見了兩位姐姐,別跟她們打架好不好?”

我瞧了她一眼,卻沒說話。這事兒我可不敢承諾,那兩個丫頭心思莫測,可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就聽姑娘道:“哥哥,你答應我好不好。”

我見她定定地望著我,眼神中充滿祈求,心頭一軟,隨即又生出一種頗為不好的預感。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這番話,總覺得像是在說著遺言似的。

心中隱約有些不安,笑著拍了拍她腦門,笑道:“答應你就是。”

水笙“嗯”了一聲,說:“那你不許反悔。”

見我答應了,這姑娘才扁了扁嘴,垂著頭不說話,默默地走路。

我看了她幾眼,正想說話,就見前方的荊棘叢有些異樣,似乎被什麽東西碾壓而過,朝兩邊坍陷。我上前查看了一陣,朝著四周打量了一陣,衝水笙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然向前掩去。

走不過片刻,就見前頭出現了一個低矮的山穴。不久前山中剛下過雨,山路有些泥濘,地上出現幾行淩亂的足跡。我在山穴前靜立片刻,側耳傾聽,接著悄然朝裏頭掩進去。水笙也是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旁,連大氣也不敢出。

這山穴倒是不深,走得一陣,就聞到洞中飄出一股奇怪的氣味,有些微微的酸腐之意,卻並不難聞。我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正有些狐疑,就覺水笙在後頭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當即停下,就見她神情古怪,臉色忽紅忽白,朝裏頭指了指。

我再嗅得一陣,隻覺莫名地有些口幹舌燥,又見水笙那姑娘咬著嘴唇,臉色怪異,登時醒悟過來,這氣味究竟是什麽。立即身形掠出,朝著洞中搶進。

剛一入內,就見一人仰麵倒在地上,褲子被扒開半截。水笙瞧了,“啊”的一聲轉過身去,捂住了臉。我蹲下身子細瞧,見那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臉上身上汗津津的,那種酸酸的氣味帶著些許腥氣撲鼻而來。

已經是沒氣了,但身上還有餘溫,身子柔軟,顯然剛死不久。我朝洞內深處瞧了一眼,卻並沒有立即上前,將那男子的褲子拉了回去,取出一柄小刀。

正在這時,就聽水笙“啊”了一聲,隻見那男子的臉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發青發暗,麵皮也迅速地幹癟了下去。

我不再遲疑,立即下刀在他胸口一劃,皮肉綻開,卻不見有血噴出。打開他心竅一看,就見一隻兩頭尖尖的細蟲正在心竅之中撲騰。它的個頭極細,細到如果不是仔細查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看來這蟲子剛剛入體不久,還沒來得及長大。將它踏在地上碾死,囑咐了水笙一句,就朝洞內深處行去。

才走得幾步,就見一道人影疾掠而出,速度奇快,如同一隻猛獸一般朝我撲來。我不閃不避,手掌掠出,登時扣住她手腕,身形一擰,“砰”的一聲,將她貫倒在地。

那人摔得頗重,卻是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手指彎曲成爪,又朝我撲了上來,來勢凶戾之極。我身形一晃,倏忽繞到她身後,手指戳出,封了她背後一處關竅。

這一番兔起鵲落,奇快無比。等水笙奔過來時,那女人已經被定在地上,動彈不得。

“哥哥!”水笙驚叫了一聲,一張小臉緊張得煞白。

我朝她擺擺手,示意我沒事。轉眼瞧去,就見這被我製住的是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長腿細腰,體態婀娜,容貌頗為秀麗,穿著一條淡藕色的裙衫。隻是裙子皺得厲害,身上大汗淋漓,胸口起伏,呼呼地喘著粗氣。

一靠近她,就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那股子微酸的淫糜氣味。眼神仍頗為迷亂,似乎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水笙挨到我身邊,一雙小手緊緊地拽著我的衣角,身子發顫。

我知道她還是害怕,拍了拍她後背,道:“沒事的。”

在旁等了一陣,就見那女人的氣息逐漸平穩,眼神也恢複了幾分理智。

當即上前一步,問她是誰。那女人眼珠子緩緩轉動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卻是漠然,什麽話也不說。

我又問了幾句,那女人根本聽而不聞,神情冷厲,猶如冰雕。我見她不開口,心中正轉念,就見那女人的瞳孔突然縮了一縮,接著就聽到“喀拉”一聲脆響,似乎是什麽東西突然炸裂了。

我大吃一驚,頭皮發麻,心中生出一股極不好的預感。就見那女人五官變形,口鼻耳眼之中同時淌出了腥紅的鮮血,順著臉頰汩汩而下。一張漂亮的臉蛋一下子成了猙獰鬼臉。

伸手一探,已經是氣絕身亡了。

隻聽到身旁傳來粗重的呼吸之聲,轉身一看,就見水笙臉色蒼白如紙,雙目圓睜,盯著那滿臉是血的女人,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

我心知不妙,正要上前,就見水笙猛地雙手抱頭,發出一聲刺耳之極的尖叫,緊接著轉身就逃,奪路而出,猶如一隻受驚的野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