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起屍

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那些原本在哭叫逃散的人群在半道停了下來,遲疑了一陣,大概是見這邊沒了動靜,又怯生生地轉了回來。

那位領頭的麻衣老人過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見沒有異狀,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上來就千恩萬謝。

我聽他說了,這才知道,這些人是附近盤口村的村民。這老頭就是他們的村長,姓烏。

正說話間,就聽村民又是驚叫一聲。轉眼一看,就見那具被鎮屍符定住的坐屍,動了一動。

我瞧得好奇心起,走上前去,仔細打量。

這是具男屍,年紀頗輕,也就三十來歲,體格健壯,顯然是山裏幹慣了體力活的壯丁。臉色白中泛青,嘴唇發烏,腦門上貼了一道鎮屍符,按在棺沿上的手卻是在慢慢動彈。

他的指甲很長,發黑,瞧著猶如一隻野獸的爪子一般。

我招過那村長老頭,問他這人的指甲是怎麽回事。那老頭臉色蒼白,一雙小眼睛盯著那坐屍,眉毛亂顫,顯然也是害怕之極,顫聲說:“也……也不知怎麽回事。下葬前,都是專門給他修剪好指甲的。”

我一聽,大致也就明白了。這是陰生長的征兆。通常來說,屍體陰生長,都是出現在陰地之中,比如聚陰池,積屍地等等,人雖死,毛發和指甲等等卻會逐漸生長。但一般而言,這種生長的速度是極其緩慢的。

但聽村長老頭說,這人死了也就不到三天,指甲能長成這樣,隻能說明這人是被陰煞之氣入體而死,而且這股陰煞氣極其猛烈,並且殘留在了他體內。

村長老頭眼珠子亂轉,顫聲問:“法師,栓……栓子會不會再詐屍?”

他說的這個栓子,顯然就是指的棺中那具坐屍。我對這人的死因倒是極為好奇,手指掠出,封了他背後一處屍竅,道:“沒事,詐不了。”然後叫了幾個年輕小夥子過來,讓他們把人給按回去,又重新封上棺蓋。

再仔細一瞧,就見其餘幾口棺材,棺蓋上成一直線擺放了七枚古銅錢,銅錢上還沾了斑斑血跡,分別用一枚大頭銅釘封在棺蓋之上。

我不由微微有些詫異,上前細看,問道:“是童子血吧?”

那村長老頭立即連連點頭:“法師真是慧眼如炬,就是童子血,是用來鎮邪的。”

這個陣勢我實在太過熟悉,以前我還跟著三叔跑靈堂的時候,這就是我們慣用的伎倆。以古銅錢沾染童子眉,就是我們行中所說的通魅,七枚通魅一字排開,以鏤刻符咒的銅釘封鎮,就是所謂的七星封煞。

一時間不由大感好奇,就問村長老頭,這陣勢是什麽人擺的。

就聽那老頭道:“是個過路的老先生。幸虧有他指點,要不然我們村怕是要遭殃了。”

我就問那老先生的相貌。村長這麽一描述,是個幹癟的瘦老頭,說是看著頗為精明的樣子。

我一聽,心裏就不由得樂了,問:“這老先生是不是姓鄭?”

那村長咦了一聲,道:“您是怎麽知道?”說著,又拍了下自己腦袋,連聲道,“老頭子失言,老頭子失言。法師都是能掐會算的,這有什麽稀奇!”

我也不去理會他的胡說八道,心裏卻是頗為歡喜,怪不得這幾個陣勢看著這麽眼熟,原來是出自老鄭頭的手筆。這老東西纏著我學了一些東西去,用得倒還不錯。

問起老頭如今在哪,就見村長臉色一黯,歎了口氣,道:“鄭老先生……為了救我們村子,結果……哎。”

我聽他唉聲歎氣,心裏咯噔了一下,頭皮一麻,心想老鄭頭不會是掛了吧。忙追問了一句,才知道老鄭頭如今躺在他們村中昏迷不醒,但總算還沒有咽氣。

我稍稍鬆了口氣。就聽那村長哀聲道:“哎,大夫都說……鄭老先生……鄭老先生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我一聽,不由一個激靈,暗罵了一句,一把抓過村長胳膊,道:“回村去!”讓他領路,直奔盤口村。

“那這……這殯還出嗎?”村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出了,帶回去。”我回頭喊了一聲,吩咐一幹村民將棺材抬了回去。

盤口村是坐落在一個地勢頗為平坦的山穀之中,三麵都是山脈環繞,一邊缺了個口子。一行人奔進去,此時夜色深沉,已經是淩晨時分。隻是村中卻是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都還亮著燈。顯然村中這些男丁抬棺出去送葬,誰也無法安心睡眠,都在等著他們回來。

“那邊那個最大的房子就是。”村長老頭喊了一聲。這一路上,他幾乎是被我拎著在走,因此倒還不至於體力不支。

等我們奔進門去,就見屋裏頭或站或坐著數人,有男有女,一見我們進來,都驚呼了一聲。其中一人叫道:“村長,你怎麽回來了。”

我也沒空去理會,把村長放下,徑直就往床榻行去。就見老鄭頭臥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青中泛黑,原本就已經幹癟瘦小的一個小老頭,此時看著就越發地瘦小,似乎輕飄飄的一陣風就能吹走。

床榻前還有個約摸六十來歲的老人,頭發黑白參半,正在給老鄭頭號脈,一邊連聲歎氣。村長上前抓住那人胳膊,叫道:“老陳,鄭老先生怎麽樣?”

那老陳搖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村長“啊”了一聲,叫道:“這可怎麽辦才好。”

我也沒去理會二人,讓那位老陳借過,伸手探了探老鄭頭的脈,脈搏極其微弱,氣息若不察。當即取了針筒,在他身上接連下針,封住他身上七脈關竅。

緊接著在他額頭上拍了一道“祝香神符”,又接連在心窩和背心位置拍下“引煞符”和兩道“活符”。

隨即收手立在一旁。屋內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就聽一個聲音遲疑地道:“這位小哥,你這針法……”

回頭一瞧,是那位老陳大夫,“嗯”了一聲。

那老陳忙道:“小哥別誤會,隻是你這針法也太過奇特,這手法……我從沒見過。”

我笑了笑:“是有些特別。”轉頭朝村長道,“拿個盆來。”

村長老頭應了一聲,隨即叫道:“快去拿個盆來!”

就聽屋裏一人答應一聲,奔出了門外,不一會兒就衝了進來,遞過來一個銅盆子。

“喏,盆子。”是個年輕姑娘,“要放哪兒?”

“我來吧。”把盆子接了過來,放到床前。又伸手去探了探老鄭頭的脈,等了片刻,隨即手結拘邪指,在老鄭頭陰雀魄上輕輕一蕩。

就見鄭老頭身子一顫,我立即抓了他胳膊,將他扶起。小老頭“哇”的一聲,就吐出一口漆黑如墨的東西,一連吐了有小半臉盆,頓時屋內一陣惡臭,酸腐之味大作。

我從小聞慣了各種屍臭,自然沒什麽影響,隻是屋中各人卻是紛紛變了臉色,有兩個年輕人甚至“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我掃了一眼,倒是隻有那位叫老陳的大夫,還有那個剛才拿銅盆的姑娘,臉色如常,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這時候,老鄭頭終於吐完了,那姑娘立即拿上來一塊熱毛巾,給小老頭擦嘴。把小老頭安回床上,說道:“命應該是保住了。”

那老陳大夫立即搶上前來,給老鄭頭診脈,過得一會兒,喜動顏色。我也沒再去理會,拉了村長到一邊,問究竟出了什麽事情。老頭張口要說,就聽人聲傳來,原來是後麵那一群人抬著棺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