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深淵

我怔忡了片刻,強忍著心頭恐懼,奔上前去,赫然就見到了一副地獄般的情形。一個巨大的怪人,足足有三個成年人加起來那般長,身上長著濃密的黑毛,橫躺在地上,在他周圍趴滿了葬門弟子的屍體,血肉模糊,至死還在緊抱著那怪人的胳膊和大腿,地上全是黑褐色的血跡。

一個人沒有腦袋的人騎在他脖子上,手中緊握著一枚赤黑色的長釘,貫穿了那怪人的喉嚨,直釘入身下的岩石之中。

瞧那人的身形,正是那個孟老頭,應該是他將釘子刺入之際,被那怪人斬去了首級。離孟老頭不遠的一處石壁,盤腿坐著一個道人,衣衫破裂,血跡斑斑,神情卻是淡然,正是薑老頭的至友,清微派的那位趙淳封太師伯。

我顫抖著手過去探了探,隻見他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直貫穿到背後,早已是沒了氣息。我看得悲從中來,當日薑老頭臨終時,我曾答應他幫趙淳封解除陰傀儡的束縛,沒想到最終,這位趙太師伯卻用這種方法解脫了。

站起身來,隻見到魯莽精等幾人站在那兒,長大了嘴巴,驚駭欲絕地看著眼前的情形。過了好半天,幾人才“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我發瘋似的在附近狂找了一通,卻並沒找到馮宗主的屍體,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回過頭來,隻見魯莽精等人正臉色煞白地圍在那怪人身邊。

那嶽長老突然叫道:“這東西還沒死!”

他話音剛落,就聽吳愷和魯莽精“啊”的大叫了一聲,驚恐地往後退去。

我回過去,就見那怪人體型碩大無朋,皮肉慘白中泛著青氣,五官長相卻是普通,看著猶如一個尋常的中年男子一般,隻是臉上身上都長了密密麻麻的黑毛。就算在此時,那毛發似乎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生長。

我心頭一緊,再去看他的手腳,就見四肢指甲曲生,如鉤子一般。這絕對是陰生長的跡象!再細看他身上幾處被長釘貫穿的地方,尤其是咽喉部位,隻見那皮肉黏連,似乎沿著釘子在生長,正在逐漸愈合。

陳青那麵癱男也是臉色凝重,俯身細看。那嶽長老臉色鐵青,急道:“還不快走,這邪物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爬起來了!”

我沒去理會他,伸了一指按在那怪人的眉心,運氣陰陽瓶將氣機緩緩探入。十息之後,將氣機收回,心中大致有了些眉目。我雖不知道這怪人是什麽,但覺不是什麽活物,應該是具煞屍。

如果真要說起來,這具煞屍比王氏那個紅衣屍煞可要厲害得多了。這東西也不知在這裏被封鎮了多久,但以目前情形推測,這玩意兒應該在被封鎮之前就已經成煞,說不定已經有千年之久。

貓鼻子村周遭出現的鬼頭坑,應該都與這個巨人葬有關,還有這墓中的所有禁製,應該都是為了封鎮這具屍煞而生。大多數的陰屍,甚至剛剛成型的屍煞,都是可以在超度之後,用陽火焚毀的。

但這種千年煞屍就說不定了。既然當年捉住他的那些人,費盡心思布了這麽大一個墓局來封鎮他,就說明這鬼東西他們當時無法超度,也就無法用陽火燒滅。

千古以降,陰事向來詭譎莫測,就算是煉成長生的巡陰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陰禍之中喪生。如今天下,看似太平,隻不過是那些陰靈邪祟封鎮的封鎮,藏匿的藏匿,如此而已。就說眼前這具屍煞,如果真讓他從這兒出去,當今的各大術門,怕是不知得死多少人。

正轉念間,就聽那嶽長老又催促道:“趕緊走啊,再不走這怪物要起來了!”

我心念一動,白臉魔當即閃身而上,劈手就朝著他麵門砸了下去。那嶽長老大驚失色,雙手架起,硬挨了白臉魔一個拳頭。他身上本就受了禁製,此時雖是拚命抵擋,還是被硬生生地砸飛了出去。

白臉魔麵無表情地退了回來。

吳愷那大鼻頭愣了半晌之後,衝上去把那嶽長老拎了回來,又是踢了好幾腳。

我也不去理會他們,心中飛快轉念。如今這巨人葬中禁製被破,一時間難以修複,想要把這具屍煞再封鎮回去,幾乎是不可能的。沉思了半晌,從地上撿了一枚葬門弟子所用的長釘,仔細看去,見釘身上鏤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是一種鎮煞釘。

雖然比不上青龍鎮煞釘這樣的道門鎮煞聖物,但畢竟是葬門所鑄,比起我之前常用的赤釘卻已是好了不少。就將地上所剩的鎮煞釘都收集了起來,默默觀察了那煞屍片刻,運起胎息經,以鎖骨釘的封鎮手法,將鎮煞釘分別封入他的七大屍竅,直釘入地麵。

這也隻不過是能暫時拖延些時間而已。如果我這一去還能有命回來,自當去找了修老頭等一幹葬門弟子前來,聯手修補這墓中的禁製,將這屍煞重新封鎮。如果我這一去,命喪當場,也就一切罷休。

聽天由命吧。

此事一畢,眾人就繼續上路。沿途尋了過去,還能在地上見到一些零星的血跡,應該是有人曾經負傷從此地經過。我心中猜想,應該是馮宗主等剩下的一些葬門弟子。

不由加快了腳步,朝前疾行。這山穴極深極廣,曲折幽深,我們沿著那暗河一直前行,約摸走出了有大半天時間,朝前頭望去,仍是黑漆漆一片,似乎沒有個盡頭。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那暗河水流淙淙,魯莽精等人也是一聲不吭,顯然都是極為緊張壓抑。再走得一陣,就聽那暗河的水流之聲越來越響,看了一眼那水波,似乎相比之前,要湍急了許多。

其他人也覺出了些不對,氣氛越發地有些古怪起來。再走出裏許,就覺水流聲暴急,嘩嘩作響。

我盯著前頭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心中咚咚直跳,隻覺不安。就見走在前頭的陳青回頭大喝了一聲:“停下!”

眾人止步,接著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挪了一段。就見離我們數步遠的前方,已經沒了通路。是一片斷崖,前方濃霧翻滾,漆黑如夜,我們這些人雖然都煉的有夜眼,但也瞧不清前頭究竟有什麽。

那暗河之水到了這裏,河床就斷了,河水急速地湧向斷崖之下的深淵,側耳傾聽了一陣,卻聽不到水流落地的回聲。不由得毛骨悚然,也不知這下頭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所在。

隻聽到嗤的一聲輕響,陳青祭起兩道符籙,火光搖晃,朝著深淵緩緩沉下。就見那火光鑽入下方的濃霧之中,過不多時,光芒越來越弱,直至消失不見,卻仍是看不出這下方究竟有多深。

吳愷哭喪著臉道:“咱們怎麽辦?”這一下子算是到了絕路了。眾人再將崖邊一寸一寸仔細查看過去,也沒見到有什麽繩索之類的東西。

“說不定是有其他出路。”那嶽長老自打被白臉魔劈了一拳後,就一直閉口不言,此時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沒有說話,默默地琢磨了一陣。從之前的痕跡來看,馮宗主等人應該是朝著這邊過來,途中也沒有其他什麽分叉口,他們能去哪呢。

陳青蹲在崖邊,朝下探著腦袋,道:“這樣爬下去有點危險。”

吳愷一聽,哆嗦了一下,顫聲道:“這……這下頭要是個無底洞怎麽辦?”

他這一番話說出,眾人都是臉色一白。陳青站起身來,手中又撚了一道符籙,手指結印,口中默誦法咒。就見那道符咒升空而起,一道符既起,陳青緊接著又升起來另一道。片刻之後,就見七道符排成一個“一”字,橫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