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南洋潮

我這番昏睡也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嘴唇幹裂,又饑又渴,精神卻是好了許多,也恢複了些氣力,肋下和腰際的傷口已經結出了傷疤,隻是胸口和後背仍然疼得厲害。

一旁的青子仍在昏睡之中,呼吸微弱。我撫了撫她額頭,仍是涼得很。這時候,隻聽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踩在地上,咚咚的作響,似乎是踩在了木製的地板上。

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說道:“大哥,咱們還得有多久才到南洋?”

我聽到“南洋”兩個字,不由得一愣。隻聽那大哥陰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他媽有沒點見識?咱們現在不就在南洋上!”

那粗魯聲音連著笑了幾聲,嚷道:“我向來沒文化,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嘿嘿,等這批貨脫手了,咱們可得發一筆大財。”

那大哥道:“都給我上點心,貨沒脫手之前,說什麽都還早。”

我聽到這裏,不由得恍然。原來這幫人是直接把盜出的寶物運出了海,想要去南洋脫手。也不知是這幫人手腳太快,還是我這一覺睡得太長,此時我們居然早已離了泰山,來到了這南洋海路之上。

隻不知是剛出泉州港,還是已經到了外海。

正想著,就聽那大哥沉聲道:“讓兄弟們都給我仔細著點,可別給開進海墳場去了!”

那粗魯聲音疑惑道:“大哥,海墳場是啥子玩意兒?”

那大哥有些不耐煩地道:“你不懂就別亂問,去跟船老大說,他知道!”

我聽他說起海墳場,不由想起當日被茅山派一行人押著出海時的情形,沒想到今日在這種詭異的情形下,又故地重遊了一次。既然他提到了海墳場,就說明船早已進了外海。

我雖覺著這事有些荒謬,但聽完之後,也是不由得心頭一鬆。這樣也好,如今那些術門的人估計滿世界地在追著我們。

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海,正好可以遠離是非之地。任那幫人神通廣大,大海茫茫,也找不著我們。再一轉念,就想,正好帶著青子回去朱砂島上找白猿那二貨,兩個人在島上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天天變著法子吃海鮮,豈不是美滋滋?

一時間心中大樂,連帶著身上的傷痛都忘卻了。正想得有些忘形,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似乎是有人飛快地奔了進來。

隻聽那大哥陰沉著聲音道:“什麽事著急忙慌的?”聲音中頗有些惱怒。

就聽一個聲音焦急地道:“大哥,我們發現,後頭有條船一直跟著咱們!”

那大哥“哦”了一聲,沉吟了片刻,道:“會不會是湊巧路過?”

那人道:“肯定不會。我們觀察了一路,這條船已經跟了我們好一陣子。”

大哥沉聲道:“什麽船?”那人道:“也是條漁船。”

“看清上麵有什麽人了沒?”

那人回道:“現在海麵上風浪有些大,天色也暗,看不太清。不過聽小六說,他瞧見對麵船頭站了個女人,看樣子不像是漁民。”

我聽到他說到“女人”,心裏不由得就大跳了一下,眼前立即冒出鍾靈秀那冰冷陰森的模樣。隻是再一轉念,就覺不對,或許是我想多了。如今我們可是在南洋海路之上,這海闊天空的,就算那姓鍾的女人再怎麽神通廣大,也不可能跟到這裏來。

這時候,隻聽那粗魯的聲音道:“大哥,會不會是有人衝著咱們的寶貝來了?”

那大哥冷哼了一聲,陰沉道:“出去瞧瞧!”

隨即腳步聲響,由近及遠,顯是離開了。我在棺中等了一陣,聽外頭不再有什麽動靜,這才將手掌按上棺蓋,稍稍一用力,隻聽奪奪奪幾聲,棺材釘紛紛跳起。將棺蓋推開,旺財率先鑽了出去。

坐起來一瞧周遭的情形,隨即明白過來,自己想必是在這艘漁船的底倉。另外兩口棺材就停放在旁邊,其餘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雜物。

我摸了摸青子的額頭,見她還是昏睡不醒,從棺中爬出,又將棺蓋合了回去。衝旺財打了個手勢,一人一蛇悄然從倉中摸出。一路瞧去,就看清這艘是條船體頗大的漁船,隻是很有些陳舊,許多地方都爬滿了斑斑的鐵鏽。

偶爾也會撞上人,被我們悄無聲息地晃過,摸到甲板上,就發現外頭天色昏暗,已經是入夜了。海麵上黑漆漆一片,波濤翻滾,漁船斬風破浪,正在急速往前行進。在船尾那頭,站著好幾個人,看身形應該就是那幫盜墓的。

我隱在黑暗中,朝後頭凝目望去,見後方的海麵上果然有個黑影,正緊跟其後。從那輪廓瞧來,也是一艘海船。再仰頭看了一眼,見天空彤雲密布,黑壓壓的一片。上次下南洋的時候,就聽烏老大說過,大海之上暴風雨說來就來,果然是沒有說錯。

略一琢磨,也不去驚動他們,偷偷摸回下頭,找了些吃的,回到底倉,靠在棺材邊上,與旺財分著吃了。看了看青子,見她依舊在睡著,也不去動她,坐在一旁調息。這一路下來,身上的其他傷勢都好了不少,隻是背後脊椎處的刺痛卻是分毫不減,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我定了定神,運轉起胎息經,緩緩將氣息聚到後背,想要查探一下究竟是著了什麽道。隻是氣息剛一凝結,後背立時鑽心刺痛,身子一顫,凝起的氣息立即潰散。

我喘了幾口粗氣,也不敢再試,就坐著歇息了一陣。突然間,就聽旺財朝我“啾啾”叫了一聲,隻覺船底搖晃得厲害。一個念頭剛起,就覺身子一輕,似乎是騰空飛了起來,不過片刻,又往下重重一貫。

之前下南洋的時候,我有過這種體驗,知道是遇著大風浪了。身在船底,也能隱約聽到外頭傳來密集的嗶剝之聲。這是暴雨打在船身和海麵上的聲音。

旺財遊了過來,往我身上一纏,兩隻大眼睛烏溜溜的一轉,似乎有些緊張。我原本以為她是初次到海上,有些恐懼風浪。但再看得一陣,就發覺她有些不對,小腦袋不停地晃來晃去,似乎很是焦躁不安,連著發出幾聲急促的“啾啾”聲。

我被她也弄得有些不安起來,帶著她摸出船艙。剛一出門,暴風雨的轟鳴聲就灌入了耳中,此外還夾雜著海濤和船員們焦急的呼喊聲。

上到甲板,就見海麵上黑壓壓的巨浪此起彼伏,暴風驟雨,打在身上猶如石子一般,又冰又痛。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有人在瘋狂大叫:“撞上了,快躲開!”

同時傳來數聲充滿驚恐的尖叫,夾雜在風雨聲中,聽來尤其驚心動魄。我奔上幾步,朝船後望去,此時漆黑的夜空閃過一道霹靂,電光石火間,就見一條漁船乘風破浪,奇快無比地衝了上來。

隻不過轉瞬間,兩條船就撞到了一起。轟的一聲巨響,船身劇烈地震蕩了一下,一個巨浪拍過,差點就傾覆了下去。我一把拎住旺財,在甲板上貼地滑過,身形一折,貼在船舷之上。

極目望去,就見風雨中一道白色的人影從那艘漁船之上閃出,身形如鬼魅,穿破風雨,直朝這邊疾掠過來。

我隻瞧得一眼,立即心神大震,不及細想,一個擰身在甲板上貼地滑去。隻聽密集的暴雨聲中響起數聲慘呼,忙伏身鑽入船艙,直朝底倉狂奔。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怎麽來了,她怎麽可能會來!”

這道破風而來的人影,赫然正是鍾靈秀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