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當年情,向來癡

我藏身暗處,聽著外頭二人說話,一動也不敢稍動,過得片刻,突然臉上一陣濕熱,原來是被旺財那小怪胎舔了一口。我忙衝她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亂動。這小怪胎平日裏機靈的很,這回卻是不管不顧,兩隻大眼睛撲閃了一下,昂著頭,衝外麵晃了一晃。

我瞧得有些奇怪。小怪胎一對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下,伸了舌頭在我臉上舔了一口,緊接著又在青子臉上舔了一口,然後拿腦袋蹭了一下我的下巴。

我見她的舉動有些異常,心中疑念叢生,似乎隱隱想到了什麽,但那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卻是始終沒能抓住。

這時候,就聽那二百五道:“聽說你……遇到我師兄了?”

那鍾靈秀“嗯”了一聲。二百五道:“我師兄他……怎麽樣了?”

我心中一驚,側耳聽去。虞玄機畢竟是為了幫我,才迎上那四人,可別出什麽事。

就聽鍾靈秀冷然道:“我怎麽知道。他是死是活,與我有什麽關係?”

沉默了一陣。二百五歎息了一聲,道:“我師兄他畢竟是你師父,你……你哪來這麽大怨恨?”

鍾靈秀仍是一聲不吭。那二百五接著道:“我知道,你從小就對師兄他……你們感情這麽深,你何苦要……”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鍾靈秀厲聲道:“我的事什麽時候要你來管了?霍易,你以為你是誰!”她原本說話冷冷淡淡,此時聲音卻是極為尖利,顯然情緒頗為激動。

那二百五苦笑了一聲,道:“我也不是誰……我……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我也算得你師叔罷。”

隻聽鍾靈秀冷笑了一聲,道:“你還知道你是我師叔啊,那你還對我存了這樣齷蹉的心思!”

二百五嗬嗬了一聲,聲音沙啞苦澀:“你還不是對我師兄存了這份心思。”

他話音剛落,就聽鍾靈秀厲喝了一聲:“閉嘴!”

這二百五與鍾靈秀年紀差不了幾歲,同在虞玄機手底下學藝,兩人也算得是青梅竹馬。我之前就已經隱隱覺著這二百五對鍾靈秀的感情非比尋常,現在聽來,果然如此。隻不過落花有意,流水卻是無情。

沉默了一陣,就聽二百五澀聲道:“你……既然你已經如願以償,當了本門掌教,就該好好統禦門中弟子,何必要跟這些人攪在一塊。”

鍾靈秀冷然道:“我的事自有主張,你不必多管。”

二百五的聲音轉高:“可是秀秀,你這樣是不行的。再這麽下去,咱們茅山派遲早要……”

“遲早什麽?”鍾靈秀聲音陡然轉厲。

過了片刻,隻聽二百五重重地歎了口氣。就聽鍾靈秀嗬嗬冷笑了幾聲,道:“你是不是想說,茅山派在我手裏遲早要敗亡?”

二百五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候,就聽鍾靈秀在外頭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尖厲,透著絲絲瘋狂,令人心頭發寒。

二百五叫道:“秀秀,你怎麽了?”聲音焦急。

我心中一緊,隻聽那鍾靈秀厲聲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要茅山派敗亡,我恨茅山派所有人,我要他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聲音中已然沒了平日裏那種冰冷淡定,反而透出令人驚心的瘋狂之意。

“你……你說什麽?”二百五的聲音驚愕難抑。

我聽得驚心動魄,就聽二百五沙啞的聲音緊跟著傳來:“你……你到底怎麽了?咱們從小在茅山派長大,門中長輩和師兄弟都是咱們的親人,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隻聽鍾靈秀連著冷笑了數聲,厲聲道:“親人?嗬嗬,害死我媽媽,讓我家破人亡,這算是親人?這算哪門子的親人!”

“你……你怎麽會這麽說……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二百五似乎大吃了一驚。

就聽鍾靈秀寒聲道:“當年我親眼看見那姓季的害了我媽媽,這還能有假?”

我聽得頭皮一陣發麻。原來當年害死鍾靈秀媽媽的,果真是那個季含光。從鍾靈秀的描述來看,似乎是鍾靈秀的媽媽發覺了季含光有些不對勁,兩人起了爭執,結果季含光幹脆下了殺手。

隻是說來也巧了,當時死人臉正好趕到,於是兩人立即大打出手。隻是二人沒料到的是,這事正好被當年才幾歲的鍾靈秀盡數瞧在了眼裏,並因此落下了極大的陰影。後來她被人帶去茅山祖庭,並拜於虞玄機門下。

隻是當年季含光與死人臉的事鬧得極大,茅山之上幾乎人人都知道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恩怨,什麽妻子變師母,什麽師徒相殺,都在背後議論紛紛,指指點點。鍾靈秀的性子也因此變得越發孤僻偏激。

“你……你當年為什麽不說出來?”二百五震驚地道。

就聽鍾靈秀冷笑道:“我要是說出來了,恐怕早就沒命了!”

二百五道:“就算是季……那姓季的害了你媽媽,那也隻是他一個人的品性不端。你要說出來,掌教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鍾靈秀連著冷笑了數聲:“誰會聽我一個小孩子的話?當年那姓鍾的是不是喊過冤?誰來相信他?我怎麽知道掌教那些人,是不是跟姓季的是一夥的?”

“這……這……”二百五一時說不出話來,顯然被她這番話給驚到了。

我聽得心中咚咚直跳,隻是想,如果當年換做我是鍾靈秀,又會如何做。這樣一個小孩子,親眼目睹如此慘死,又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連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都分不清,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承受著旁人難以想象的壓抑。這樣的日子一久,心理想要不扭曲都難。

洞中一片死寂,隻聽到二百五斷斷續續的喘息聲。過了一會兒,聽他道:“如今季……姓季的已經死了多年,我師父不知所蹤,你也當上了掌教,這當年的事,你何必還耿耿於懷。”

就聽鍾靈秀冷冷地道:“我討厭這些人!我早就發過誓,他們讓我吃多少的苦,我一定雙倍奉還!”

隻聽二百五沙啞著聲音叫道:“可……可是……我師兄對你不好嗎,我對你不好嗎?茅山派也不盡是壞人啊!”

洞中沉默了好一陣,才聽鍾靈秀微微歎息了一聲:“除了你們兩個之外。”

我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一時間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或許這就是許多人常說的“冤孽”吧。兩人此後好一陣都沒有再說話,後來就聽二百五又澀聲說了一句:“秀秀,我很擔心你,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個奇怪的法術,根本就不是咱們茅山派的,你……你究竟怎麽回事?”

隻聽鍾靈秀冷淡地道:“這不關你的事。”

過了半晌,就聽二百五突然道:“你……當年在蛇母墓裏下搶走玉盒的那人,是不是你?”

他話音方落,就聽鍾靈秀斷然道:“是我。”

“你……你……”二百五的聲音聽來越發疲倦,“哎,秀秀……你這到底為什麽……”

就聽鍾靈秀的聲音陡然轉厲:“還不都是因為那賤人!”音調極為尖銳,頗有些歇斯底裏。

“那賤人不要臉,我就算把她千刀萬剮都是輕的!”

我聽得口中發苦,這事果然被燕子姐給料中了。當年在蛇母墓下,正是因為親眼目睹了虞玄機和燕子兩人的事,這才讓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心中嫉恨發狂,要將麻老大等人置於死地。

那二百五好久沒有說話,或許他也早已經猜到了這個答案,隻不過如今親耳聽她說了,心中還是苦澀難言。這人與鍾靈秀從小一起長大,看他的模樣,他對鍾靈秀這分情愫,怕是不見得比鍾靈秀對她師父的癡戀來得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