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橫空

我正要再補上一捶,就聽身後風響,不及細想,當即閃身避開,就見三道人影一掠而過。我折步擰身,在雪中踏了個北鬥罡,跟到一名灰衣人背後,又是一記九陽捶擂出。這時候,就見兩側人影閃過,又是兩名灰衣人鬼魅似的直逼過來。

我隻能收手回撤,轉而雙手結了兩個紫薇印,朝著兩人分頭一按,身形借機在空中倒翻了出去。身在半空,陀螺似的轉了數圈,餘光就瞥到寧圓那小丫頭,一身白衫,立在雪中,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在胸前飛快交疊,法訣變幻,快得無與倫比。

我身形方一落地,就見五道人影從四麵八方合圍而上。我在地上一蹲,提一口氣,結番天印就要往地下拍去,借力縱躍而起。就在這時,隻聽到寧缺那丫頭口中發出一聲急促古怪的咄音。

就聽“喀拉”數聲,那五個灰衣人的腦袋如西瓜般突然炸裂開來,濃黑腥臭的血液飛濺,五具沒有腦袋的屍體還在直朝我疾奔過來。我閃身避開,就見這五具無頭屍砰砰撞在一起,倒斃在地。

我也沒功夫去細看這五人究竟是什麽東西,見寧圓那小丫頭立在雪中,雙手還保持著結印的動作,立即朝她奔去。

才奔出幾步,就見那丫頭搖晃了一下,倒頭就栽下。我一個箭步踏上,就見這平素高傲之極的小丫頭,雙目緊閉,臉色煞白。腰際腥紅的鮮血咕咕嚕咕嚕狂噴而出,不過瞬間,一件白衫就被染紅了一大塊。

我忙取了三棱針,將她傷口血脈封住,解開她已經被血浸透的衣衫,就見她腰際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一時也看不出被什麽所傷。傷口邊緣的肌膚一片焦黑,觸目驚心。之前她之所以還能強自支撐,應該是用了某種秘術將傷口暫時封死。

我燒化了一道護陽符,按在她傷口之上,又用三棱針,連封了周邊的幾處經脈,將她傷口彌合。隨即抱起她,在附近找了一個隱蔽的洞穴,脫下外衣罩在她身上。以挑針法在她天魂處輕輕蕩了一蕩,就見小丫頭的睫毛顫了一顫。

拍了拍她的臉蛋,過了一會兒,見她睜開了眼。

“在這裏藏著不要出去。”我又在她胸口和背心分別貼了一道活符和生陽符。

丫頭片子強自撐開眼皮,嘴唇煞白,皺著眉頭,隻是道:“你快去……你……你快去……”

我在她肩頭拍了一拍,隨即轉身出洞。旺財“啾啾”叫了幾聲,往前疾馳,我緊隨其後,朝著前頭狂奔而去。心中別別亂跳,眼前似有無數火星在不停閃現。連寧圓都傷成這樣,昆侖府究竟是遭了怎樣的災劫?

疾行得一陣,就見雪地中陸續出現倒伏的屍體。我腳下不停,疾掠而過,匆匆一瞥間,就見當中既有昆侖府的,也有一些不認識的道人,潔白的雪地中血花飛濺,觸目驚心。

我強壓下心中驚悸,緊跟著旺財前行。再奔得片刻,就見前方地勢陡然一變,開始向下傾斜,兩旁峭壁森然,地形收窄,似乎是進入了一個穀口。也容不得細想,飛身直掠而入。正在這時,隻聽到前頭隱隱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怪異聲響。

片刻功夫,就覺地麵也開始顫抖起來,碎雪被震得不停向上拋起。在前疾馳的旺財突然頓住身形,回頭朝我叫了幾聲,雙目中流露出一絲焦躁不安。我身形不停,從她身邊掠過,將她往我身上一纏,毫不停留地向前衝出。

那異響越來越近,一時間地動山搖,轉過一個拐角,猛地就見前頭黑壓壓一片,定睛一看,才發現盡是些飛禽走獸,密密麻麻,鋪天蓋地,似乎受了什麽極大的驚嚇,正朝著穀外狂奔而出。

我深吸一口氣,身形不停,繼續往前疾奔,眼見就要與獸群撞上,立即往旁一縱,攀上岩壁,手腳並用,向前攀爬。直等到獸群奔過,這才從崖壁上下來,繼續往前奔行。

再奔得一陣,隻覺眼前一陣發黑,知道是自己這一路狂奔不停,沒有歇息片刻,已是身心俱疲。微微調息了幾拍,強行提起一口氣,再度朝前趕去,就見地勢逐漸變得開闊起來,隱隱可以聽到有尖銳的破空之聲傳來。

我心中狂跳了數下,再奔出裏許,就見下方地勢陡陷,出現了一個山穀,四周峭壁陡立,是個絕地。這時候,天際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從我這兒看下去,就見穀中白茫茫一片雪白,人影疾閃,雪片飛射,咻咻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我趴在穀口,定了定神,一邊調息,一邊極目望去。就見白皚皚的雪穀之中,有九名黑袍道人分散四角八方,散成一個圓形。或直立,或半蹲,或弓身踏步,姿勢奇異,手中捏的法訣各自不同。

在他們陣勢合圍當中,正有六道人影在飛雪中若隱若現,身法之快,如風似電,如幻似影。我屏氣凝神,定睛看了一陣,就在當中看到了青子的身影。她身上是一條平日裏常穿的白裙,紮了一根淡黃色的發繩。在五人的圍攻之下,她纖弱的身影,猶如驚濤瀚浪中的一葉孤舟,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我把旺財扯下來,讓她藏在一邊,又悄然往前挪了一段,一邊加緊調息,一邊仔細觀察穀中局勢。這時候,就看清那圍著青子疾攻的的五人,其中一人是個年輕女子,身形如鬼似魅,飄忽來去,手中法訣變幻,看似用的是茅山派的道術,但瞧得仔細了,卻又覺得似是而非,裏裏外外都透著詭異。這人正是如今的茅山掌教,那位鍾靈秀師姐。

另外兩個麵色鐵青的老頭,一個是降教的洪坤,一個是無極門的廖萬山。兩人腦門上蒸騰器嫋嫋的白煙,麵色猙獰,隻敢圍在青子身邊急轉。

除了這三人之外,另有兩個頭發花白的道人,瞧這道袍的樣式,應該是天師道的輩分極高的長輩。兩人各持一把桃木劍,手中撚符。天師道、茅山宗、清微派這三宗本就是以符籙見長,一時間符籙縱橫。

若說當中這六人是極動,外圍這九名道人就是極靜,分散在四周姿勢各異,紋絲不動。仔細端詳了一陣,就看出了端倪。這九名道人之中,其中就有那廖師叔三人。難怪在玉皇頂沒見到他們,原來是跑到這兒來了。

瞧他們施展的手法和身姿,跟在亂石穀用的應當是同一種法術。隻是當日對付我,他們是三人出手,這回卻是九人聯手。再仔細觀察得一陣,就看出這九人合圍,才是真正組成了一個完整的陣法,相比當日那殘缺不全的陣勢,其威力恐怕是天差地別。

我觀察著他們站立的方位和手中捏的法訣,默默記憶,在心中飛快推演。這陣法應當是基於奇門術數中九宮八神的格局而布,九人合圍,首先形成了一個九宮飛星的格局,再輔以八門八神,六丁六甲,牽一發而動全身。

心念急轉,眼見青子在五人的圍攻之下,猶如狂風中的落葉飄渺不定,這死女人強動血契,元氣大傷,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不由得心煩氣躁,憂急如焚。隻是做我們這一行的,從小就必須得明白一個道理,越是危急萬分的時候,越是要沉得住氣。

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專心致誌地推演這九人的陣法。在這一瞬間,我恍惚間像是回到了當初在九仙台上,青子被困誅仙陣的那一刻。隻是今時今日的凶險,猶勝當日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