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黃雀

我聽到這聲音,轉眼望去,就見那二百五從茅山門人中越眾而出。剛才說話的就是他。我不由得有些奇怪,這人在我的印象一直是個吊兒郎當的浪子,為人很不著調,根本不像是會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人。

那盧太師伯也是怔了一下,道:“霍易,你這是……”

那二百五道:“師伯,這也是祖宗定下的規矩,咱們可不能輕易給廢了。”說話間,神情卻是頗為嚴肅,與平日那副不正經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這番話一說出,賓客之中倒也有一部分人跟著起哄,顯是覺著有熱鬧可瞧。隻不過大多數老成持重的,卻是皺眉不語。畢竟這茅山派立掌教,那是茅山派內部的事情,外人也沒法幹涉太多。

那盧太師伯沉吟了一陣,就又與其他四人前去商議。我盯著那二百五瞧了一陣,始終覺著這家夥今天有些怪異。掃了一眼場上諸人,見無極門那姓廖的負手站在人群中,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麽。焚香會那胖子和瘦子,自打從上到積金峰,就半閉著眼睛,連一句話都沒說過。至於洛芸,則是搖著扇子,一雙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打什麽主意。

觀察了一陣,就問騷包臉:“怎麽讓你們找到的凶簡?”按說這種東西應該是降教極為秘密之物,也不知是怎麽讓他們和薑狐狸給弄出來的。

騷包臉哈哈一笑,道:“這回知道哥的厲害了吧?這事啊,說來可就話長了,且容我慢慢說與你聽!”

正說話間,就見那盧太師伯與三人商議完畢,上前一步,擺了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其餘元吉子等三人也一同上前。元吉子叫了個名字,登時從茅山門人中出來一個身材敦實的漢子,身量中等,濃眉大眼,大約四十多歲。聽旁邊的人議論,知道這人名叫楊義,是與虞玄機等人同一輩的,年紀要比梁庸還略大一些。

聽說這人同那位已故的秦師伯是師兄弟,二人拜於同一人門下。不過他們二人的師父早在數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我見盧霞就在左近,就招手把她喚了過來,問她知不知道這楊義的底細。

正好這姑娘還是個知情的,就低聲說道:“這位楊師叔為人不錯的,我跟子寧姐以前還受過他恩惠的。”聽她說起來,這楊義倒是個品性不錯的,為人忠厚實誠,雖然法術造詣比不上虞玄機這樣的天才,但在茅山同輩中,也算是佼佼者。

我一聽,倒是覺得挺好。現在也不求茅山派出個什麽厲害的掌教,隻要來個穩妥的就行。

正說話間,就見那楊義挺直腰杆,麵朝眾人。盧太師伯上前一步,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看這架勢,大約就是要宣布他為下任茅山掌教。

可那盧太師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那二百五上前一步,說道:“師伯,咱們這掌教之位,可輕忽不得。”

盧太師伯皺了皺眉頭,緩聲道:“這掌教之位,茲事體大,自然是不容有失。”

二百五身子一轉,掃了一眼眾茅山門人,道:“咱們茅山任命掌教,按照祖宗法度,當是由上任掌教親自擇人傳位。諸位同門,我說的是也不是?”

其餘門人紛紛應道:“這話沒錯。”

那盧太師伯道:“祖宗的規矩自是如此。隻不過你師父如今掛冠而去,言明再也不理會茅山事務。這人海茫茫,咱們又去哪裏找他回來再另擇人選?”

那二百五道:“師伯說得是。”頓了一下,又道,“我師兄是由我師父親自傳位,那是名正言順,門中上下人人認可。這會兒貿然由其他人來接了他的位置,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那陳度行陰沉著臉,插嘴道:“難不成你還想讓你那師兄來任掌教不成?嘿嘿,這事兒不僅咱們無法答應,恐怕對各位好朋友和前輩也交代不過去!”這梁庸是他的徒弟,此時被捅出是降教混進來的暗釘,這陳度行又哪裏能有什麽好臉色了。

那二百五就道:“我師兄有嫌隙在身,自然不好再任掌教。”說到這裏,掃視了眾人一周,朗聲道,“按照祖宗規矩,我們茅山掌教之位是由前代掌教傳位,這樣誰也無話可說。但如今我師父要無音訊,怕是不能回來傳位了。既然如此,那照理說,隻要是咱們茅山派門人,就應當都與資格爭取這掌教之位,要不然就有失公允了。大家說,對是不對?”

他這樣當著這許多賓客的麵如此說,可就有些把茅山四位長輩放在火上烤了。如果四人堅持不允,那就是被他說中,有私相授受之嫌了。

那陳度行黑著臉,冷聲道:“這種事情原本就當由宗門長輩決定!”

二百五微微笑了笑,道:“難道就跟剛才一樣,選出個梁師兄?”

他這話一出口,正好戳中了那陳度行的傷口,這老頭登時勃然大怒,麵紅耳赤,喝道:“那你說要怎麽選?”

二百五道:“很簡單,咱們所有茅山門人,都可來爭取掌教之位,能者居之!”

那陳度行也是氣得急了,喝道:“好,你們誰有這念頭的,就出來與楊義比劃比劃!隻要誰能勝了他,我就保他做掌教!”

這兩人在上頭爭執,下頭的一眾賓客也是瞧得議論紛紛,隻覺得今日這掌教大典實在是萬分新鮮。我看看那二百五,又看看陳度行那老頭,心想這二百五難道是有意想做這茅山掌教?還是說他看不過眼師兄被廢,想要故意搗亂?

那盧太師伯與元吉子等三人皺緊了眉頭,都是臉色不虞。說起來也難怪,今次這掌教大典,一波三折,茅山派上下這臉可真是丟大了。四人一番商議之後,那盧太師伯就當眾宣布,但凡是茅山門人,隻要是有這念想的,都可上前與楊義比試一番。茅山掌教一位,能者居之。

那楊義倒是榮辱不驚,始終麵帶微笑站在那裏,朝二百五道:“霍師弟如果有意掌教之位,自該由你來當。”

那二百五將手一擺,道:“我可沒這興趣。”就退入了人群。

陳度行那老頭陰沉著一張臉,道:“有誰想上的,趕緊上罷。”

一眾茅山門人神情各異,倒還真有些人麵露期待,躍躍欲試。隻是那楊義往場中一站,氣息沉穩,如嶽峙淵停,又將一部分人給嚇了回去。

隔了好一會兒,才有兩人下場與楊義交手。聽盧霞說,這兩人都是與那楊義同輩的師兄弟,一個擅長符籙,一個擅長印訣,隻不過一番交手下來,很快就都敗了下去。不得不說,這楊義在茅山門中,也的確是出類拔萃的。如果單論道法,雖然跟虞玄機無法相比,但比起梁庸,恐怕也相差無幾。

這兩人一敗,就羞愧地退了下去。其餘茅山門人大概也都自認沒有這本事,一時間就再也無人上前。一眾賓客瞧了一番熱鬧,也是議論紛紛,都是誇讚楊義為人低調,原來法術造詣如此之高。

陳度行那老頭黑著臉,冷哼一聲,掃了眾門人弟子一眼,道:“還有誰要上來試試的?”茅山一眾門人,無人應聲。

陳度行哼了一聲。那盧太師伯朝其餘三人點了點頭,正要從椅子上站起,就見一人從茅山弟子的隊列中走出,直接走到楊義對麵,說道:“我來試試。”

這人一身白衣,容貌秀麗,隻是麵無表情,眼神漠然,就算對著楊義這位師伯,也是神情倨傲,冷若寒冰。

我一瞧見是她,心中猛地咚咚跳了幾下,隻覺得有什麽地方極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