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另擇

積金峰上一片寂靜,隻有燕子姐有些虛弱的聲音徐徐傳入耳中。我仰頭看了看天際,見日光頗烈,忙脫下外衣,罩在她身上,身子側了側,替她擋住光影。

燕子並沒有細說那葬台和怨孽之事,隻是草草帶過,想來也是心有避忌。後來事情的發展,倒與昨晚虞玄機所說基本無異。

虞玄機雖然將怨孽煉化,但重傷之下,卻是心智大亂,不僅朝麻老大等人出手,將眾人擊昏在地,而且還將燕子給玷汙了。事後麻老大他們醒轉,欲找虞玄機尋仇,但虞玄機畢竟是道門頂尖高手,雖然重傷,也不是他們能奈何得了的。不過虞玄機自承其錯,也沒有為難他們。

無奈之下,麻老大五人就帶著從葬台取出的鎮墓寶物,欲離開這蛇母墓再說。隻是五人受傷頗重,行出一段路後,就體力不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想先歇息再走。可就在這歇息的功夫,麻老大他們就被人以茅山法術暗中偷襲,玉盒被奪,其中一個同伴當場斃命,麻老大和燕子他們四人,雖然僥幸逃過一劫,卻是被古墓中藏身的虯褫所咬,成了陰虯身,畏懼陽光,隻能躲在黑暗之中。

“虞玄機,你這惡毒的小人!你還有臉站在這裏,也不怕辱沒了茅山的列祖列宗!”燕子厲聲罵道,“你覬覦我們手中的玉盒,又害怕我們將此事說將出去,與你名聲有汙,居然暗中痛下殺手!哈哈哈,可惜你終歸是受了重傷,讓我們四人逃過一劫,這也是天意如此!”

燕子罵出這番話,幾乎是聲嘶力竭。她原本就是陰虯身,懼怕天光,又兼心神激蕩,身子虛弱,這一番話喊出,已經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被我抱著,才不至於癱倒在地。

麻老大他們四人僥幸逃生之後,害怕被虞玄機追殺,於是隱姓埋名,藏在三化一個破落的殯儀館裏,以此為生。

燕子說完之後,積金峰上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虞玄機身上。廖萬山上前幾步,冷笑道:“姓虞的,你奪寶害命,殺人滅口,禽獸不如,還有什麽話好說!”

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各茅山派弟子卻是手足無措,這下子連他們也都茫然了。

我見燕子心神激蕩太劇,又受了日光暴曬,狀況極差,眼皮直打架,已經有些陷入半昏迷,立即抱起她,匆匆奔出人群,獅子頭立即迎了上來。

我見魯莽精站在那裏正怔怔發呆,立即過去喊了她一聲,讓她找一間最近的睡房,給燕子歇息。魯莽精領著我們去了元符宮的後頭,把她平時住的房間給騰了出來。我把燕子平放在床上,給她行了一遍針,再探了探脈,氣息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我在房中轉了幾圈,始終惦記著前頭的情形。獅子頭道:“你快回去前頭看看,這裏有我守著,你就放心罷!”

我也不再耽擱,立即出了房間,魯莽精惦念著她虞師叔,也急急地跟了出來,說道:“我虞師叔絕不是這樣的人!”聲音焦急,已經帶了一絲哭腔。

瞧了她一眼,見這姑娘雙眼已經紅了。我雖對這虞玄機印象頗好,但這事由燕子親口說出,就不會有假。其中的曲折,我一時間也無法評判。

回到元符宮前時,卻發現已經沒了虞玄機的身影。那四位茅山派的長輩正聚在一起,言談頗為激烈,似乎正在爭執著什麽。

洛芸那女人站在人群中,一瞧見我,就慢悠悠地晃蕩了過來,道:“喲,你又上哪去了?”瞧了一眼魯莽精,嘖嘖了幾聲,道,“這種時候你也悠著點。”

我懶得理會她的瞎白話,道:“怎麽回事?”

洛芸道:“還能怎樣,那位虞掌教隻承認和你家燕子姐滾了床……不對,是地板,卻始終不認他奪寶殺人。”

魯莽精怒道:“我虞師叔本來就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洛芸“哎喲”了一聲,道:“你虞師叔有沒做這事,你是親眼瞧見了還是怎麽著?不會連他倆滾地板,你也見了罷?”

魯莽精一張臉騰地一下紅了:“你胡說八道!”

洛芸格格一陣嬌笑,被我瞪了一眼,這才收斂了,道:“那位虞掌教雖然死不承認,但姓廖的老東西也不是省油的燈啊,直接就問茅山那四個老家夥,你們究竟管不管!結果你也看到了,這位虞掌教,這掌教之位怕是保不住咯。”說著,連連搖頭,一副惋惜的樣子。

原來在我們進去的這會功夫,虞玄機已經被剝奪了掌教之位,給暫時扣押了。上頭四位茅山長輩此時正在商議的卻不是如何處置虞玄機,而是另立掌教之事。因為按照茅山曆代規矩,以古法挑選出的掌教大典之日被視為祖宗選擇,不可輕易更改。

如今虞玄機已經不適合擔任掌教,就隻能立即另擇人選。

洛芸衝魯莽精嬌聲笑道:“你們茅山派這規矩還真是挺好玩。”魯莽精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元符宮前眾人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我緊盯著那四名茅山長輩,見他們似乎爭執激烈,隻覺這件事情到現在是越來越微妙了。

過了片刻,就見四人似乎達成了某種一致,回身走上台前,其中一名高瘦的老者,環視一眼場中眾人,道:“諸位朋友、前輩遠道而來,我茅山實在是有愧。介於門下虞玄機已不適合茅山掌教之位,故另擇他選。”

眾人一聽之下,登時議論聲更響,像茅山這樣在大典之上另擇掌教的,諸人還真沒見過。

魯莽精低聲道:“這位是盧太師伯。”

這位盧太師伯是這四人中輩分最高的,是其餘三人的師兄,怪不得由他出來主持。就見他沉吟了片刻,緩聲道:“梁庸,且上前來。”

我一聽,心中咚地跳了一下。洛芸“哎喲”了一聲,笑道:“梁妹妹,這下你可發達了!”

就見梁庸帶著一分錯愕,走到四人跟前,微微躬身。

那盧太師伯瞧了梁庸一眼,微微點頭,道:“我茅山掌教之位,由你接任。”

此言一出,眾所嘩然。一幹賓客之中有驚愕的,有興奮的,也有早知如此的。洛芸嗬嗬地笑了幾聲,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態。魯莽精卻是張大了眼睛,有些茫然,又有幾分不敢相信。不過他父親得了掌教之位,她還是有些激動和開心的。

我卻是半點也開心不起來。茅山派誰當掌教都沒問題,可絕對不能是這個姓梁的!

這時候,就見梁庸站在人前,身形筆直,斯文穩重,雖不及虞玄機溫潤瀟灑,但勝在沉穩,氣度絲毫不弱。一眾賓客紛紛向其道喜。一幹茅山門人雖然神情還有些猶豫,但隨即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轉眼去瞧茅山那四位長輩,見那名身材敦實矮胖的老者麵露微笑。聽魯莽精說起,這人就是那姓梁的師父陳度行,如今見他徒弟當了茅山掌教,自是欣喜。那位女道人元吉子,是薑狐狸的師父,梁庸身為薑狐狸的夫婿,她也自然是樂見其成。

唯有另一個麵目黧黑的道人,卻是沉著一張臉,麵上沒有一絲喜色。我跟魯莽精打聽了一下,知道這人道號衝虛子,是這四人中年紀最小的。從我剛才在下頭的觀察來看,似乎是這衝虛子與那陳度行爭執最烈,八成他是不讚成梁庸的。

此時,在那位盧太師伯的主持下,幾名茅山弟子已經擁著梁庸去了後方,過了片刻,就擁著一身玄袍的梁庸重新歸來。樂聲響起,由四名茅山長輩主持,繼續掌教繼任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