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守墓

房中沉寂了好一陣子,才聽虞玄機道:“事後我參詳了多年,始終猜想不透其中的緣由。每每想起當日的情形,還是心驚肉跳。或許隻差得一步,就已經萬劫不複。”

我琢磨了良久,也是根本無法想明白這完全違背常理的事情。就問道:“後來怎樣?”既然他現在好端端地坐在這兒與我講話,那說明當時那怨孽並沒有奈何得了他。

虞玄機道:“我當時覺出不對,就立即就地坐下,以道家心法與其相抗。隻是那進入我體內的怨孽極其厲害,而且這葬台上出現的陣法,隱隱又是與那怨孽相互配合,實在難以抵擋。”

我聽得驚疑不定,始終猜不透這其中究竟暗藏著怎樣的玄機。這死玉之中封存的究竟是什麽樣的怨孽,如果這東西連道門正宗的虞玄機都抵擋不住,那天底下基本上就沒人能抵抗了。

想到這裏,心中猛地重重跳了幾下,差點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我突然就想到了莫婆婆說的話,她曾提到過的當年葬門那位馮宗主的事情。那位馮宗主,就是在進入某個古墓之後,才心性大變。

一個人想要心性大變,有可能是因為遭逢人生巨變,或者是家破人亡,或者妻離子散,導致性格劇變。但也還有另一種情況,那就是被什麽東西給附體了!

除了馮宗主之外,還有一個季含光,死人臉的師父。從王知遠那老頭的話中聽來,當年死人臉曾經跟他說過,季含光不是季含光。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那隻有一個可能!

我心中咚咚亂跳,一時間各種念頭紛至遝來,強壓下心中波瀾,澀聲問道:“後來怎樣了?”

虞玄機瞧了我一眼,道:“聽說你在朱砂島曾經用過清微派的‘陽魂裂’?”

我愣了一下,沒想這事他也知道,就點頭認了。當日在朱砂島,我也是為情勢所逼,心中絕望,才用了這同歸於盡的法門。

虞玄機微微頷首,道:“我當時也是這般想法,與其被這邪物控製,不如同歸於盡。於是出手點破七脈,周身陽氣盡出。”

我有些愕然地瞧著他,也不由得心生佩服。這人看似溫文爾雅,卻是內剛外柔,心意果決堅毅。

虞玄機道:“我點破七脈,原本也是逼於無奈,沒想誤打誤撞,反而撞出了轉機。那怨孽被陽氣衝擊,氣焰立即消了大半,旋即被我抓住機會,用真陽火將其焚化。”

我聽得暗自點頭。這陽魂裂的法門,要旨就是點破七脈,使得陽氣瞬間成百倍的爆發。一個普通人使用陽魂裂之後,那爆發的陽氣已然是可怕,更何況是虞玄機這樣的道門高士。這以生命代價爆發而出的陽氣,那簡直就是天底下任何邪煞之物的克星。不過也虧得這人道心堅毅,意念果決,換了其他人,怕是沒等到用出陽魂裂,就已經把那怨孽奪體。

就聽虞玄機道:“說起此事,也還得多虧了你燕子姐他們。要不是他們毀掉了那葬台,恐怕我也沒法順利滅去那隻怨孽。”

原來,當時虞玄機和麻老大同時被困在葬台陣中,無法脫身。當時那位鍾師姐年紀雖小,但見師父有難,立即就搶身而上,想要破陣。但那陣法可不是靠蠻力就能破解的。

燕子姐他們四人肯定是不會去管虞玄機的死活的,但麻老大他們可不能不管。最後在五人齊心協力之下,總算是把那陣法給破開了一個缺口,使得虞玄機和麻老大二人最終脫困。

聽到這裏,我微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心生懷疑。如果照這樣說來的話,這兩邊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最後還患難與共了一場。但從燕子他們的表現來看,似乎是一提到這虞玄機,眾人就恨得咬牙切齒,甚至還定下道士不得上門的規矩。這顯然是結了解不開的大仇了。

我心中這樣思量著,卻也不說破,就在一邊靜靜地聽著,看這虞玄機究竟如何說。

可這時候,那姓虞的卻是不說話了,眉頭微微皺起。我也不急,就也跟著默然不語。

過了好一陣子,那虞玄機才出聲道:“你燕子姐他們……是不是很恨我?”聲音有些發澀。

我一聽,終於講到正題了,道:“我可不大清楚了,他們也從沒在我麵前提起過你。”

虞玄機“哦”了一聲,過了良久,歎了口氣,道:“當日我雖然將那怨孽煉化,但沒想到那怨孽在我體內還留下了一絲殘跡,趁我七脈盡破,心防大減之際,將我蠱惑,我……我……無法自控,就朝著墓中所有人出手。”

我聽得大驚,忍不住叫道:“你是不是殺了他們其中一人?”我心中想的是,是不是這虞玄機當日被怨孽蠱惑,無意中殺了燕子姐他們的一個同伴,兩邊才因此結下大仇。

虞玄機搖了搖頭,道:“沒有,隻是……”說到這裏,卻是停住不語,麵露痛苦之色,過了半晌,朝我道,“他們從未與你提起過這事?”

我“嗯”了一聲。這事兒麻老大他們守口如瓶,我雖然問了多次,但他們連一絲風聲都不肯透露。

虞玄機喟然歎息一聲,道:“總之此事都是我的錯。既然他們不想與你說,我也不便說起。”

我聽得心中暗罵,心想這事到底有什麽不可說的,一個個搞得這麽神神道道。隻是瞧麻老大他們的表現,這其中的仇怨可結的不淺,而且當日在蛇母墓,燕子姐一見到這姓虞的,立即情緒大動,暈厥了過去,顯然這中間的糾葛不是一句“都是我的錯”就能解決的。

如此,我瞧這姓虞的,就有些不順眼起來,也不知道他之前說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正想著,就見虞玄機苦笑一聲,道:“當年這事,我回來後盡數告知了我師父,得他老人家應允後,就出家做了道士。”

這事我倒是聽魯莽精說起過,知道這虞玄機原本是俗家弟子,後來才入得空門,原來真是為了蛇母墓這件事。聽他提到他師父,我對王知遠那老頭的印象是極好的,應該能秉公處置。就是不知道這姓虞的,當年是不是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告知了王老頭。

虞玄機輕輕歎了口氣,道:“一晃就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是前些日子,我才得知他們現在與你在一起。”

我想起麻老大他們整日躲在殯儀館裏,不見天日,心中不由得就暗生怒氣,心想,你倒是過得好好的。

就聽他道:“我師父是不是與你提起過季含光?”

我說了聲是,季含光這人雖然我沒見過,但他跟死人臉一生恩怨糾葛,實在是讓我印象深刻。

虞玄機道:“你有什麽想法?”

他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但我卻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斟酌了一下,說:“你是懷疑,季含光也是同你一樣,著了道?”

虞玄機瞧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低眉苦思。其實這事不用他說,我也早就有懷疑。如果這虞玄機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季含光自然也是極有可能是著了同樣的道。唯一的區別是,虞玄機僥幸逃過一劫,而季含光則沒有幸免。

姓虞的既然這麽說,那鐵定是王知遠那老頭曾經跟他說起過這事,說不定師徒倆還一起商議過多次。隻不過王老頭上次並沒有跟我提過虞玄機的半句話,想來也是有所避忌。這到底是王老頭想讓他這徒弟親自跟我說,還是說這姓虞的刻意隱瞞了某些事情。

我始終對這人和麻老大他們的恩怨耿耿於懷。這裏頭的事情,不太可能像他說的那樣簡單。

心中亂得很,一時想到莫婆婆說的馮宗主,一時又想到王老頭說的季含光,念頭紛雜,隻覺得千頭萬緒,說不清理還亂,混亂之際,突地想到青子當日在昆侖別院說的那番話,想起那盤被她弄亂的棋局,猛地脫口而出:“這死玉,怕不是用來守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