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巡陰人

出了村子後,追上青子,遞了個饅頭和青果給她,說:“吃不吃?我剛在那邊水潭子裏洗過的。”

青子揀了個青果,放在嘴裏咬了一口,不由得大皺眉頭,表情痛苦:“酸!”

我不由得大樂,這女人明明年輕漂亮,偏偏要搞得狠霸霸的。青子揚手就要把咬了一口的青果扔掉,我忙阻住她,從她手上要了過來,放在嘴裏咬了一口,說:“你這人還真是挑嘴,沒東西吃的時候,什麽都是好吃的!”

青子皺眉道:“我最討厭吃酸的。”

我把饅頭遞給她:“那你吃個饅頭吧,這個不酸。”

青子搖搖頭,說不用了。我說:“你不餓嗎?”問完就有點後悔,心想這個女人睡在棺中這麽多年都沒事,幾天不吃飯應該餓不著她。

青子打量著四周的景物,沒有搭理我。

我把那個青果吃完,又吃了一個饅頭,把剩下的幾個饅頭和青果小心地收了起來。這荒山野嶺的,可不太好找東西吃。

走了一段路,已經離貓鼻子村越來越遠,回頭看了一眼,見聚在村子上空的怪鳥都已經散得盡了,就說:“也不知道那些怪蟲怪鳥都哪裏來的。”

見她沒搭理我,就自顧地琢磨著,想到一件事,問她:“你當年怎麽選了這地方嗯……睡覺?”

青子依舊沒睬我,看著周遭的風景,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喜歡。”

我有些無語。好吧,你喜歡,你最大!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問:“那邊有個巨人溝,很大一片林海的,很有古怪,你知不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青子才冷淡地回了一句:“你說的是巨人葬吧?”

我吃了一驚:“巨人葬?那是什麽?那地方是不是有問題?”

青子冷笑道:“這巨人葬千年前就已經在了,能有什麽問題?有問題的是那個村子,非要建在那裏。”

我聽得有些發毛,說:“那會出什麽事?”

青子冷漠地道:“今天這些毒蟲怪鳥隻是小事,等巨人葬破土,那才叫有點看頭。”

我嚇得一激靈,止住腳步,說:“那我們是不是要去通知村子趕緊搬走!”

青子道:“你讓他們搬去哪裏?”

我一想,確實也是這個理。貓鼻子村的村民世代居於此地,要他們搬走,他們又怎麽肯呢?

我看看她,試探著問:“巨人葬到底是什麽東西?你能不能把它解決了?”

青子厭煩地道:“你一個小孩子,怎麽這麽多事?就算我能解決,我為什麽要去管?我已經把血契傳給你了,你如果要管,就自己去想辦法。”

“血契?什麽血契?”我還以為我聽岔了。

青子冷冷地道:“我封棺之前就立了個誓,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就傳給他血契。”

“這些爛事我早就管得膩煩了,以後都歸你了。”

我不知所措:“那是什麽?”

青子轉頭看了我一眼,目光森冷。

“巡陰人。”

……

其實在很長時間裏,我都不明白巡陰人究竟是什麽,此前也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

“陽事三不管,陰事管三分。”

這就是青子對巡陰人的解釋。當時她以自己的血,與我結成血契後,我就算得了她的傳承,成了下一代巡陰人。每一個巡陰人,都是一脈單傳,一生之中隻能傳與一人血契。所以如果這個巡陰人在找到新的傳承人之前死亡,那麽這一脈就永遠的斷了。

後來有一次我問過青子:“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巡陰人?”青子不耐煩地說:“可能有很多,也可能隻剩下你我。”這就是因為每一脈的巡陰人都是單線傳承,在曆史的長河中,經曆數不清的歲月,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根線什麽時候就永遠的斷了。

“以後這些煩人的事別再來找我。”青子當時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厭煩。

“可是那巨人葬……”我還是不死心,想讓她救一救貓鼻子村。

青子道:“離巨人葬破土,至少還有十年,你有的是時間。”

“那你至少告訴我巨人葬究竟是什麽?”

“別來煩我!”

我:“……”

從貓鼻子村一路出來,由於沒有當地人領路,我們在山中轉得迷了好幾次路。我不死心地在山中亂轉,盼著三叔有一天會突然一下子從我眼前跳出來。青子不吃東西也不會覺得餓,我可受不了,從村子裏帶出來的青果和饅頭早被我分幾次吃完了。幸好這大山裏有的是野兔之類的山貨,遇到水潭子還能捉幾尾魚。

時間在尋找中流逝,卻依然沒有三叔的蹤影。我想象過千百種可能性,但也沒有一種能讓我稍稍安心。這附近的山脈已經讓我踏尋了個遍,卻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夢。

終於,還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來的時候那麽多人,去時卻已不在。但在我心中,始終不肯相信馮老三這樣的老狐狸,會這樣無聲無息的死掉。打死我也不信。

身上的衣服,在狗牙穀的時候就已經撕了好幾次,再後來又滾又爬的,幹脆變成了布條披在身上,屁股上也破了好幾個大洞,真是風吹屁屁涼,隻得一路用手捂著,很是有些滑稽。這一路走來,青子倒是纖塵不染,連衣服都不見髒的。

“你這衣服不如不穿。”青子吃了一口我烤的魚,評價道。

我拉過布條往胸口遮了遮,說:“我是男人,怎麽能在女人麵前光屁股!”

青子冷笑了一聲:“你算哪門子男人?”

我說:“你這衣服質量挺好。”青子道:“還行。”我說:“就是有點過時了。”青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忙轉了話題,說:“咱們接著去哪?可惜啊,劉家那筆錢是要不來了,不然可以回村子建一個小洋房。”

青子仔細地把魚刺一一挑出來,她那雙白蔥似的手靈活之極,說:“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那可多了!”我一聽就來勁了,“就比如說……”一番胡侃猛吹,把平日聽來的,電視上看來的,全都侃了一遍。其實絕大多數地方我根本就沒去過,我這還是第一次從我們村出來呢。

青子聽得頗有些悠然神往,說:“現在都流行些什麽穿衣樣式?就是之前村裏見的那些?”

我說那不能,外麵好看的衣服多的是,到時候隨便你挑,別看花眼了!隻是說著說著,又想起三叔,不由得心酸。

之後我們走走停停,終於從十萬大山中摸了出來。青子依舊如仙,我卻已經成了個蓬頭垢麵的小叫花子。

到山腳下的鎮子,我找到家銀行取了些錢,趕緊的先去買了套衣服,青子也跟著挑了一身,豆綠色圓領長袖T恤,灰白色圓筒褲,白色運動鞋,用一根淡紫色發帶把頭發紮了個馬尾,皮膚雪白,清純秀麗,任誰一看,都以為是個純情漂亮的女學生,跟之前那種有些鬼氣森然的美截然不同。

我看得有些發呆,愣愣地多看了幾眼,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臉紅,忙說:“我去洗個澡去!”找了個澡堂子就抱著衣服衝了進去。

等我洗好澡換了衣服出來的時候,卻半天沒找到她人影,找了一圈,在一個小飯館前找到了她,正跟一群人站在一起看電視。我上去叫了一聲,她還有些不情願,說:“那是什麽?”

我說:“這是電視啊,還有比這個大的!”

青子“哦”了一聲,說:“以前從沒見過,還挺奇怪的。”我說:“你沒見過的東西多了呢!”

正好這裏是一家小飯館,就進去點了幾個菜,準備好好吃上一頓。這邊的菜油大鹽重,比較重口,我吃得是挺開心的,青子卻不怎麽喜歡,夾了幾口就不吃了。

我說:“你還真是挑嘴,這菜味道還算不錯了。”

青子沒搭理我,讓我趕緊吃完走人。我說先想想好今後去哪,免得呆會兒還要臨時起意。青子道:“哪裏好玩就去哪。”

我一聽,這可去的地方就多了,正要巴拉巴拉講一通,突然“啊”的一聲大叫,往身上一通**。青子看了我一眼,說:“又作什麽怪?”

我一臉沮喪地坐回來:“我的紙條丟了!”我說的紙條,是當初顧思寒給我的,上頭留了他的地址,我拿到後就塞在了兜裏,後來就一直沒看。結果之後遇到連番變故,這張字條早不知丟哪裏去了。

沮喪歸沮喪,也沒有什麽辦法。吃完飯後去市場上逛了一圈,又去買了幾身換洗的衣服,一個很大的背包,還有一些吃食,裝了滿滿的一包,沉得要死。不過這包,青子是不可能背的,兩手空空,輕輕鬆鬆地走在前頭。我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倒背著個快比我人都還高的大包,一路累成了狗。

一直步行到更外圍的鹿有鎮上,才見到了車站。我在去買票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一件事來,我還欠了死人臉一個人情沒還。這人臨死前讓我去一趟當初他關我的那個鬼屋,去取一個箱子。我既然答應了他,就還是要兌現。

就買了回去的票,隻不過從南疆過去,路途遙遠,並沒有直達的車子,隻能先坐車到外頭的玉寧城,到哪裏可以選擇繼續坐客車,或者坐火車。

我買的兩張票是相鄰的座位,青子挑了個靠窗的,不時打量車上的乘客和設施,大約是頗有點新奇。我就說:“沒坐過這個吧,這個叫……”

話還沒說完,青子就冷冷道:“不就是汽車,以前也有,這個就是大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