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焚香起煙

這一路行去,經釜子嶴,過潭溪口,就進入了林屋山境內。再往前緩行數裏,山中的陰煞之氣就逐漸濃重,粗粗地測算了一下七關,這生氣的流動方向也是變得頗為混亂,隻不過相比被王知遠那老頭重新封鎮的那處,這裏的情形卻是要好上許多。

再往前沿著山道行進了十數裏,轉而向西,沿著山脊往西行去,在傍晚時分,就到了洛芸所說的那個山穀。剛進得穀中不久,就聽到前頭林子裏人聲嘈雜。

走上前去,就見林中聚集了一大群人,操著不同的語音,穿著形貌各異,或是大聲怒罵,或是皺眉不語。離著這片林子五十步開外的地方,是個頗為狹小的山穀入口,守著一群身著灰藍色衣服的人,衣著統一,臉色陰沉,不時巡走幾步,戒備森嚴。是焚香會的人。

我沉下心來,細細感知,這地方的蒸騰而出的陰氣的確要遠遠濃與其他地方,這片山脈之中四通八達的生氣,似乎也在此地交匯,倒是極有可能就是陣眼的所在。

也不知這次焚香會領頭的是什麽人,正想著該如何進去瞧瞧,就聽一串紛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過了片刻,就見一行人從林子外頭疾行入內,大約有二十餘人。

走在前頭最顯眼的,是幾個大袖飄飄的道士,看這麵相,倒是有些熟悉,正是之前在茶棚遇見過的幾個衝虛館的道人。人群中一人高聲喊道:“他媽的焚香會簡直欺人太甚!這林屋山誰都可以來,又不是他們一家的!奶奶的熊,好言好語不停,那咱們就跟他們來硬的!”

這人的嗓音粗豪中帶著一絲尖細。仔細一瞧,就見人群中一個大胡子,雙手叉腰,對著焚香會一行人破口大罵。一副潑婦罵街的模樣,不是洛芸那女人,又是誰。

她這一叫,隨她而來的那行人立即也跟著開罵,各種汙言穢語,上罵祖宗,下罵兒媳,也是花樣百出。被他們這一帶頭,原先就聚在林中的那一批人也跟著紛紛大罵,想必是早憋得狠了。罵著罵著,就有人直接衝了上去,雙方頓時打成一片。

我心中暗笑,心想這女人倒是機靈,怕是這裏頭很多人都是她故意安排的,專門負責煽風點火。趁著這混亂勁,在人群中左穿右繞,隨手抓了個焚香會的,拎到隱蔽處,三兩手扒了他的衣服換上,隨手在臉上一抹,稍稍改變了些容貌,又將麵皮變得暗沉發黑,化身成一名焚香會弟子。

這時候雙方已然交起手來,再加上洛芸在旁煽風點火,更是火上澆油,兩邊都打出了真火,不停有焚香會弟子從穀內衝出支援。我正好趁了這混亂勁,將頭微微一低,隨著人流混了進去。

這穀口很是狹長,連著往前奔了半裏多地,就見前方岩壁上出現了一個洞口,有許多焚香會弟子從裏頭衝出來。

“大家趕緊去,要頂不住了!”我迎頭上去,叫了一聲,隨即跟著幾個報信的人往洞內奔去。這一路行去,就見裏頭人數眾多,倒是好大的陣仗。

這通道頗為狹窄,眼見岩劈鑿痕跡明顯,應是人工掘成。再往前數十步,就見眼前豁然開朗,進入了一個頗為廣大的空間。

那幾人疾步入內,就要高聲稟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人厲聲打斷:“閉嘴!”那幾人嚇得一跳,立即閉嘴不言,悄然退到一邊。我正好就勢隨著他們隱到角落。

定睛望去,就見這是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裏頭燈火通明,數十名焚香會門徒分立四周,在中間站著數人,其中一人就是剛才厲聲喝止之人,身形高大魁梧,一個光頭在燈火之下閃閃發亮,正是姓顧的手下那個叫大山的。

那個陰陽臉白冷峰就站在他左手麵上,眼睛盯著地麵,麵無表情。我見他們二人到了,不用說他們倆的主子自然也在其中。轉眼望去,果然就見那姓顧的穿一身白色袍子,倒是顯得頗為儒雅瀟灑,正與一身大紅袍的大公雞站在一處,低聲說著什麽。

看來這次焚香會來的還是這兩個老熟人。

正要再細瞧,就聽“咣咣咣”幾聲響,接著一人叫罵道:“他媽的你們這兩個雜毛,還不快放了老子!”

我一聽這聲音,腦海裏立即浮現出兩道騷氣的八字眉來,轉眼一瞧,就見這岩洞中懸著一個打鐵籠子,裏頭關著一人,正在上躥下跳,咣咣地敲著鐵籠,不是那騷包臉又是誰?

我倒是有些古怪,沒想會在這兒見到這人,也不知這家夥怎麽落到了焚香會的手裏。

那姓顧的隻與大公雞在低語交談,對於騷包臉的叫罵置之不理。我見兩人都是神情凝重,眉頭緊皺,也不知遇到了什麽疑難的問題。微微垂下眼皮,收斂心神,細細一察,就覺得此地的陰氣之濃鬱,又是遠勝外頭。隻不過這兒的氣機卻是極穩,幾乎是紋絲不動,這又是大大的詭異了。

正疑惑間,就見那大公雞擺了擺手,吩咐了一句。焚香會門徒中頓時有兩人越眾而出,朝著姓顧的二人躬身一禮,開始脫去上衣。

這時我才注意到,在姓顧的和大公雞兩人麵前,有一方潭水。這方潭水周遭有石塊隆起,在我這個角度瞧過去,要是不注意,一眼還真看不出來。

那兩人收拾好之後,就一起站到潭水邊上。大公雞神情肅穆,微微一點頭,兩人立即同時朝潭中躍下。這二人顯然都是水性極好之人,連水花都沒濺起半分。

隨著二人入水,姓顧的與大公雞二人立即上前一步,緊盯著水中,瞧神情,似乎極為緊張。受他們二人影響,岩洞中也是寂靜無聲,一眾門徒連大氣也不敢出。

大約過了半刻多鍾,那潭中卻是半點動靜也無,也不見有人浮上來。那大公雞眉頭大皺,頗有些沉不住氣,在邊上踱了幾步。姓顧的倒是依舊盯著潭中,紋絲不動。

很快一刻鍾時間過去,潭水中已經連水花都不濺起一個,那兩個跳下的焚香會弟子似乎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姓顧的道:“繩子準備!”

就見有四人奔出,身上各自背著一捆長繩,走上前來,將上衣脫去後,就各自將繩子捆於身上,另一頭則由其他門徒拉著。

姓顧的擺了擺手,四人立即躍下。我在心中默數,大約在三息左右,就見那四條繩子劇烈的抖動起來,那些個拉繩子似乎被一股巨力一拽,一下子七零八落。

“給我拽住了!”大公雞臉色陰沉,厲聲喝道。

一眾門徒還沒來得及應聲,身子猛地朝後仰去,那四根繩子竟爾全都斷了。姓顧的攥起一根斷繩,臉色陰晴不定。

大公雞一張白臉變得鐵青,厲聲道:“再下!”

所有焚香會門徒戰戰兢兢,神色驚懼。但在大公雞的嚴命之下,還是有四人上前,再度躍下潭中。隻不過結局依然如故,剛入水不久,就繩子斷裂,四人消失無蹤。而那潭子水卻是不起半點波瀾。

我瞧得也是疑惑,這潭水中不用說必定是有古怪,難道這處的陣眼就是在這潭水之下?正想著,就聽腳步聲響,循聲望去,就見一行人從洞外行來。

大約有十數人的樣子,瞧這一身行頭,卻不是焚香會的,而是降教的人。領頭一人是個瘦瘦高高的中年人,嘴上兩撇胡子,額頭很窄,眉毛朝兩側下彎,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子精明陰鶩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