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葬地

“奇怪的東西?啥子東西算奇怪?”村長老頭不解。

三叔說:“就比如人頭,或者滿坑的屍骨,麵目猙獰的雕像。”

村長皺眉想了想,說:“早些年村子附近的山裏發生坍塌,有時候倒是會塌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大多是些死人骨頭,還有些瓶瓶罐罐的,被我們收斂了放在一起葬了。最嚇人的一次大概是六十年前,有次接連下了大半個月的暴雨,吊子山那邊塌了小半邊,塌出來一個大洞,進去一看,數不清的死人骨頭。對了,就前幾天,前麵那片山頭也塌出了百多個人頭!”

我一聽,這說的是我們來時遇到的那次山崩。三叔就問:“這附近有古墓?”

村長笑道:“倒是從沒聽說過。嗐,這深山僻壤的,有什麽人會把墓地選到這裏來!”他說了半截,突然又想起什麽,一拍手,說道,“說起雕像,倒想起來了。我們村裏頭就有雕像,是祖傳的。”

三叔一聽,就讓村長帶我們去看看。死人臉一直在看那片古怪的林海,也不知看出了什麽。我們走出幾步了,他才跟上來。

村長老頭領著我們來到村口,昨天我們來時天色已晚,再加上急匆匆進來,並沒仔細打量。今天一看,這村口種著好大一棵榕樹,也不知有多少年頭了。古榕樹下塑著兩尊兩人多高的黑石雕像。

這雕像張著雙翅,寬吻暴牙,麵相猙獰,頭上長了一對犄角,身後拖著一根鞭子似的尾巴,氣象森然。

三叔和死人臉仰頭端詳著雕像,我看了一會兒,轉到雕像後頭,見底座上刻著兩行細字:“供養與我,得佑福寧。”字寫得細小,又藏得隱秘,如果不是仔細查看,還真察覺不了。我不禁覺得有些怪異,照理說民間的供奉,要麽是財神土地,要麽是佛祖觀音,又或者是先祖先賢的塑像,還從沒見過用香火供奉這種怪獸的。這玩意兒看起來麵相凶惡,更多的倒是邪氣。

村長老頭在一邊告訴我們,這對雕像是貓鼻子村的護村神獸,一直鎮守在村口,保佑村子風調雨順,不受妖邪侵害。我心想這村子的風俗倒是奇特,還有拜神獸的,就問村長,這神獸是個什麽來頭,書上也沒見過。

村長嗬嗬笑說:“說起這兩尊守護神啊,還是你們白家的功勞。”這小老頭還真把我當成白梅的後人了。

大約百餘年前,貓鼻子村附近曾經發生過一次地龍翻身。所謂的地龍翻身,也就是現在所說的地震。當時整片山脈呼啦啦作響,幸好列祖列宗保佑,貓鼻子村在這次地龍翻身中幸存了下來。

但天災過後,就鬧起了邪災。原本寧靜安詳的貓鼻子村周圍,不知什麽緣故就出現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蟲子和從未見過的黑色大鳥,成群結隊地在空中掠過,飛進村子就把莊稼和家禽洗劫一空,有時候甚至人都吃。

當時的白家人就組織了村民,進了一趟巨人溝,從一處山洞裏運出這兩尊神獸雕像,用板車推了回來,就鎮守在村口。自從有了這兩頭神獸坐鎮,那些怪東西就再也沒敢靠近村子,讓貓鼻子村終於在那場邪災中挺了過來。

所以直到現在,村裏人都對這兩尊雕像十分感恩,每年香火不斷,時時不忘香火供奉。而神獸也一直庇佑著村子,這些年來,村裏還真沒發生過什麽大的災劫。

原來這兩尊雕像也跟白家人有關,這一家子還真是神神秘秘,迷霧重重。

說話間,村長家的三閨女過來村口喊我們去吃飯,臨了又在我臉上捏了一把,問我昨晚睡得好吧?我哪敢說不好,當然一個勁點頭。

幾人一起朝村裏走去。路上得空我就拉了三叔一把,落後一些,低聲問他有沒看出些什麽。三叔臉色凝重,一改平日的懶散,憂心忡忡地道:“他娘的,這次的買賣要虧到姥姥家去了!”

我一驚,說:“咱是不是要準備開溜了?”

三叔瞪了我一眼:“還有沒點職業道德了?”皺了皺眉頭,交代道,“打起精神,咱們隨時準備跑路!”

我也是無語。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我懂,所以我堅決支持三叔的提議。搞不定就逃,一切以保命為上!幹我們這行的,平時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各種死人鬼事,多的是那種邪得要人命的破事,我們要不機靈點,隻知道死磕,早就死上個千兒八百回了。

我就問:“那個巨人溝怎麽回事?給我透個底,這事別忽悠我。”

三叔看了我一眼,臉色很是古怪:“這地方……從格局上看像是個墓葬……”

我吃了一驚,說:“雖然我墓葬方麵的東西學的不好,你也不要騙我!就那一大片林子,怎麽可能是葬地?等等,你是說下麵有古墓?哪個吃飽了沒事幹把墳墓修到這兒來?”

三叔卻搖了搖頭,半天沒有說話,我催了下,他才長出一口氣,說:“不是那種普通的墓葬,但應該是葬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你看前頭山崩塌出來的鬼頭坑,八成就是給這東西組的墓局。”

我吸了一口冷氣,我們之前經過的那片山,離這裏少說也有近百裏地,如果那裏隻是其中一個布局的話,這墓局的範圍到底是有多大?

我問三叔有沒看出點名堂,裏頭究竟葬了什麽。三叔說他也不知道。我想起那莽莽蒼蒼的林海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來的巨大人形,不由得渾身發冷。

回去吃好飯收拾了一下,就出發去狗牙穀。這一次主要是先去探探路,所以去的人不多,有村長、三叔、死人臉和劉文崇,而我作為白家唯一的後代,自然是要同去的。

一行人早間出發,一直沿著彎彎曲曲的山道行走,直到當天下午,穿過一處陡峭的峽穀,村長往前頭一指,說:“狗牙穀到了。”

我在後頭伸了伸腦袋,隻見前麵一個穀地,三麵環山,地形成凹字形,看上像張開的大口,看進去陰森森的。一路進去,山崖陡峭,古木遮天,幾乎見不到陽光,濕氣蒸騰,寒氣逼人,地上溝壑縱橫交錯,被野蠻生長出來的樹枝野草掩蓋,凶險異常,一步不察就有可能失足摔了下去。

這些溝壑裏頭填滿了尖銳鋒利的白色石頭,猶如野獸利齒,怪不得叫狗牙穀。

村長拿著一根打草棍,一邊打草探路,一邊回頭說:“我也就知道白家人進的是狗牙穀,具體在什麽地方就不曉得了。”

幸好這狗牙穀並不大,到接近傍晚的時候,我們在山穀腹地發現了一個石洞。更確切地說,這是個藏在一處崖壁上的石洞,崖壁上藤蘿糾結,野樹叢生,洞口極為隱秘。那死人臉一雙眼睛也真夠毒的,不知是怎麽被他發現的。

這洞口大約已經很多年沒人來過,已經被糾結生長的藤蔓層層掩蓋。幸好來的時候村長備了砍柴刀,把那些擋路的藤條斬開,一行人才得以進去。

洞中倒是幹燥,但比外頭冷氣更勝,洞高接近兩米,可容兩人同時前進。村長老頭有些畏懼,在洞口磨蹭著不敢進去。死人臉一聲不響,就領頭踏了進去。三叔第二個跟上,之後是我,最後是劉文崇和村長。

往前走了十來步,就覺出有些蹊蹺,我們沒有帶電筒之類的照明物,但洞中卻有光亮,洞中景物依稀可見。再往裏行進了有二十來步,就發現前方亮光大盛。再緊走幾步,就發現原本隻有兩米來高的山洞,突然間開始拔高,到亮光出,出現了一個很大的空間。洞頂很高,怕不下二十來米,洞頂豁開了個口子,天光從口子裏照進來,把洞底照得清清楚楚。

在西南側的岩壁上,我們找到了一間石室,不應該說是石室,而是一間墓室。因為我們剛一進去,跟在後頭的村長和劉文崇兩人就嚇得“啊”了一聲,在裏頭見到了一口棺材。

這石室不大,方圓五六米左右,一人半高,大概能容下十來人。石壁上有斬劈的痕跡,顯然是用刀斧人工開辟出來的,畫著數道巨大的符咒,其色鮮豔如血,應該是由朱砂所畫,從室頂一直到地麵。

我在之前,見過最怪的屋子就是死人臉那間鬼屋,整座房子都是用朱砂土砌成,不由偷瞄了那家夥一眼,見這人麵無表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這裏怎麽有口棺材……”村長老頭有些不知所措,劉文崇也有些畏懼,不敢上前。

我卻沒這些顧忌,走近前去,一眼就認出,這同樣不是口普通的棺材,而是棺槨,停放在石室正中央。我正想靠近看得仔細些,就聽三叔喝了一聲:“別踩了地上的釘子!”

我收住腳步,見腳下橫著一顆釘子,在其旁三寸處,地麵有一個手指粗的洞口。比照那顆釘子的粗細,就知道這應該是個釘洞。這顆釘子原本是釘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跳出來了。

由釘洞向左右看去,每間隔兩掌距離就有一顆釘子釘入地麵,繞著棺材圍成一個大圓。這有點像是我們家的落地銅錢,不過這兒用的是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