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演算

這聲音初聽還遠在門外,到最後一個音節時已到了近前。我接連滾過數轉,手臂一繞,環住馬臉脖子,鎮煞釘不離他要害,睜眼看去,就見院中已經多了十數人。當前一人身材高大,濃眉高鼻,大約五十來歲,頭戴純陽巾,穿一身黃色道袍,胸口一個黑色八卦圖。臉色赤紅,怒氣勃發,剛才在門外出聲怒喝的應該就是這人。

我瞧了他一眼,見他的道袍與黃鶴觀的不同,就聽陳琳叫了一聲:“不知是天師道哪位長輩到了?”快步上前相迎。我心裏一驚,原來是天師道的人來了。三大符籙宗門裏頭,我還就沒見過他們龍虎山的人。

那黃袍道士冷哼了一聲,沒理會上前的陳琳,隻是盯著我,怒道:“還不把人放開!”

我瞧了他一眼,拎住那馬臉的領子拽了起來,拿鎮煞釘抵著,往後退了幾步。望了望青,見她依然閉著雙目,手指飛快地掐算。

陳琳一臉焦急地上前參見,道:“這位天師道的前輩,這……這隻是個誤會!”

那黃袍道士大怒道:“什麽誤會,我看他是要成風的命!”

陳琳忙道:“前輩喜怒,晚輩是清微派的弟子,這位是我師姐的弟弟,跟成風道長起了爭執,都是自己人。”

那黃袍道士聽到這裏,臉色稍霽,打量了一眼陳琳,道:“你是清微的?是誰的弟子?”

陳琳道:“晚輩師父姓秋。”

那黃袍道士“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英子的弟子。你師父她怎麽樣,有好些日子沒見過她了。”

說到師父,陳琳頓時眼圈都紅了,哽咽道:“師父她老人家……已經仙去了。”

那黃袍道士“啊”了一聲,驚道:“怎麽會?英子正當盛年,心情又平和,與人無爭,到底出了什麽變故?”

陳琳道:“這事說來話長,我師姐的小弟和成風道長……”說著焦急地望了我一眼。

那黃袍道士道:“既然是自己人,還不讓他趕緊放開成風!”

陳琳眼巴巴地望著我,欲言又止。鄭老頭更是臉色煞白,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那馬臉被我箍著,此時見來了援軍,嘴巴不停,登時怒喝道:“小雜種還不快放了本道爺!老子叫你好看!”

我當即在他腿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將鎮煞釘往他脖子上緊了緊,逼得他閉嘴。我拉著他又往後退了幾步,離那個黃袍道士遠遠的。這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善茬,可比這馬臉難對付多了,一不小心可能就著了他的道。

“還不快放人,你這小孩究竟想幹什麽?”那黃袍道人登時怒了。

我垂著眼皮,隻是緊了緊手中的鎮煞釘,一切都要等到青子回神再說。

黃鶴觀眾人中跑出一個年輕道士,上去就衝著黃袍道士跪下,哭喊:“柳道長您可來了,可一定要救救我師父啊!”

那馬臉一聽,頓時怒吼道:“你小子他媽鬼叫什麽?給我滾一邊去!”

我箍著馬臉,將身子隱在他身後,見院中跟黃袍同來的還有六七人,大約都是四五十歲的模樣,雖然相貌各異,但是氣勢沉穩,雖然不是天師道的,但能跟黃袍同行,顯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裏頭年紀最大的,是個老漢,頭發花白,眯眯著眼睛,乍一看,倒是跟陳家那三叔公差不離。在那幾人後頭,還有八九個年輕人,身穿黑衣,並不是道人裝扮,不過衣襟上有個白色的八卦標誌,大約是天師道的俗家弟子。

隻聽那那黃袍朝那黃鶴觀的弟子道:“究竟怎麽回事?”

那弟子立即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給講了,說是我暗中使詐,偷襲了他師父,不僅將青龍鎮煞釘搶去,還要取他師父性命。

我冷眼旁觀,見這黃袍和他身後三人一聽到“青龍鎮煞釘”這幾個字,同時臉色一變,幾人同時叫道:“青龍鎮煞釘?”四人的目光同時集中的我手中那枚青黑色長釘上。

黃袍目光炯炯,道:“當真是青龍鎮煞釘?”

那馬臉道:“柳道長,這的確是咱們道家的鎮煞聖物!這小子見寶起意,嘿嘿,就偷襲了本道!”

黃袍盯著鎮煞釘瞧了幾眼,朝我道:“小孩,你既然是清微的,咱們天師和清微兩家,算是同屬道門。你見寶心喜,但千不該萬不該做如此狠毒之事!”

我見青子依舊在入定,就笑了一聲,道:“咱們清微派和天師道當然是親近的很了,可是這青龍鎮煞釘本就是我的。這人殺人奪寶,是不是該死?”

那馬臉立即咆哮道:“你個小雜種,胡說八道!看道爺不活活掐死你!”

那黃袍遲疑了一下,道:“這青龍鎮煞釘是你們清微派的?”他這是真把我當成清微弟子了。

我也沒去糾正他,道:“你們可以問問這人,他的青龍鎮煞釘是從哪來的。”

那黃鶴觀弟子頓時大叫道:“這人胡說八道,我師父的鎮煞釘是誅殺邪魅得來的,來得光明正大!”

那馬臉怒喝一聲:“給我閉嘴,誰讓你在這裏說話的,給我滾!”訓斥完弟子,朝那黃袍等人道,“這青龍鎮煞釘是我從一條半人半蛇的妖物身上得來,可不是這小雜種說的那樣!”

我把釘子往前一送,立即從他皮肉之中刺進去一截。那馬臉頓時哇哇直叫。

黃袍立即叫了聲:“慢!”神情頗有些驚疑地道,“半人半蛇的妖物?”

那馬臉忍著疼,道:“是,蛇的身子,長著一個女娃娃的麵孔,一看就是邪門的妖怪!本道就出手把她給除了!”

黃袍臉色變了幾變,道:“你把她給殺了?”

馬臉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原本是想把她給斬殺了,隻是這妖物溜得實在太快,被她脫了身。不過下次要再遇到,一定將她斬成四截!”

我聽得心中砰砰直跳,在他腿上又踹了一腳:“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馬臉張嘴就要大罵:“他媽……”沒等他罵完,我立即又是一腳踹了過去,正要再跟他逼問旺財的下落。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隻聽到一連串的砰砰聲,就見原本在旁邊圍觀的那些個相鄰,一個接一個地倒地。我吃了一驚,就見眼前那個剛才在黃袍麵前哭訴的黃鶴觀弟子,腦袋一歪,也撲倒在了地上,一時間砰砰聲不絕於耳,緊跟著那些持燈組成天燈陣的黃鶴觀弟子也紛紛倒地。

我見陳琳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晃晃,在她旁邊的鄭老頭則是像喝醉了酒似的,人都已經站不住。仔細瞧去,就見地麵上似乎滲出了一絲絲灰黑色的煙氣,不斷地向上蒸騰。

這似乎是一種混合了屍氣的陰煞地氣,但這種東西往往都藏在古墓之中或者極深的地底,我從沒聽說過有陰煞地氣可以直接從地麵溢出的。

黃袍厲喝道:“守備!”他身後的一幹天師弟子立即結成了陣勢,每人胸口已經多了一道黃符,大約是天師道的護身符籙。他身邊那幾個老成持重的,也各自神色凝重。

那鄭老頭大約是受了提醒,忙從他那符囊中去取符籙,但他的符太雜,又不知道應該選用哪一種,一時間隻弄了個手忙腳亂。倒是陳琳取出兩道符,一道貼在她自己胸口,一道拍在了鄭老頭後背。

我用調息法調息了幾拍,發現似乎並沒有受這陰煞地氣的影響,挾著馬臉,首先往青子那邊看去。見她在原地靜立不動,手指仍在不停掐算。我心中驚疑不定,以她這樣可怕的速度居然還計算了這麽久,究竟是在演算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