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長短棺

死的六人當中,除了她父親之外,還有他另娶的那個女人,以及女人的父母和兩個孩子。我聽完就覺得有些意外。我跟三叔跑了那麽多年靈堂,見慣了這種身後的是是非非。這陳琳的母親已經跟她父親離婚多年,居然還能跑去給他守靈,這也真是難得了。

陳琳紅著眼說:“實在是沒人敢上門來治喪,我母親看不過眼,才去的。”

我想起之前路過陳家那宅子,裏頭確實冷冷清清,連基本的喪葬行頭都沒有布置,就隻有陳琳母親一個人在那裏守著。這事情裏頭肯定有蹊蹺。

陳琳道:“我起初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後來就聽人傳說,是因為我父親在後院挖出了兩口棺材。我父親一家子的死,就是因為撞了邪棺,這才糟了災,所以人人都嫌晦氣,就連我父親的本家親戚,都沒一個肯上門。”

我就問:“那棺材是有什麽古怪?”

那陳琳咬了咬嘴唇,道:“我沒瞧出來。”

我不禁有些意外。我之前就聽人說過,在符籙三大宗裏頭,清微派是最為擅長超度作法的。陳琳身為清微弟子,雖然年紀還輕,一般邪祟應該難不倒她才對。就問:“那兩口棺材是什麽樣子?”

陳琳道:“是兩口生鏽的鐵棺。嗯……一口短,一口長,剛挖出來的時候,短的那口鐵棺是平放的,長的那口是豎著放的。”

我心裏一跳,這裏居然還有一口是豎棺。就問了一句:“是倒著還是豎著?”豎棺葬在我們這一行雖說少見,但也說不上特別稀奇。從風水上來講,如果是正立的豎棺,往往意味著點穴引脈,比如風水中有名的“蜻蜓點水穴”,從藏風位上說就特別適宜安葬商販或者官宦,預示後代如蜻蜓點水般輕盈,後人財源廣進,遇難成祥。

自古以來,豎棺葬與另一種將棺材用鐵鏈縛於半空的懸葬,都稱為“法葬”,在很多帝王將相的陵墓中也多有所見。但正常的豎棺葬都是正立位,如果是倒立位,那就預示著大凶。

陳琳雖然是清微弟子,對符法超度這一類頗為精通,但對於風水葬事就所知寥寥,問她也說不上來。不過她畢竟是道門弟子,眼光還是有的,隻瞧了一眼,就認定她父親一家子的死,是跟這兩口詭異的棺材有關,也不敢亂動,就把現場給封了。

我瞧了青子一眼,見她在邊上飲著茶,一邊看著路上的風景,並沒有什麽不耐煩,心裏頭暗笑了一聲。陳琳咬了咬嘴唇,說:“我原本是想著回師門求救,但一來路途遙遠,我怕遲了生變,就想著去請黃鶴觀的成風道長來看看。”

大約是怕我不知道成風道長是誰,就補充道:“那個成風道長在我們這一帶是極有名的,很多人都受過他的好處,我師父在的時候,也評價過,說這位道長手段高明。”她說到師父,又是眼圈一紅。清微派這名女弟子,先是沒了師父,接著又是家人過世,能撐到現在,也是堅強。

又聽她歎了口氣,道:“隻可惜我去的不巧,成風道長正好出了遠門,我隻得先回來。那兩口棺材我越瞧越不對勁,怕會造成大禍,一時情急,剛才在紙紮鋪剛好看到你們二位,我就……我就想著來求你們幫忙……”說著,又偷瞄了一眼青子。

我看得有趣,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天色,說:“這附近有沒有什麽旅店啊賓館什麽的?我們想住一晚,歇息歇息。”

那陳琳愣了一下,說:“我們這邊比較偏僻,旅店倒是有,就是環境挺……”她說到一半,見我看著她,立即醒悟過來,說,“我們家有的是空房間,打掃也很幹淨,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又小心翼翼地偷瞧了一眼青子。

我喜道:“那就正好啦,我們家陸小姐最住不得髒兮兮的地方。”叫過店夥計結了賬,就背了包起身,朝陳琳道,“那咱們趕緊去,我是真累死了,好想現在就洗個澡睡一覺。”

陳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歡喜地道:“那咱們趕緊走。”引著我往外走,不時緊張地回頭,見青子也起身跟了上來,這才見她鬆了口氣。

“陸……陸……”陳琳走著,雙手絞在胸口,大約一時不知道怎麽稱呼我。我就說跟子寧姐一樣,叫我小景吧。一提到劉子寧,陳琳頓時就放鬆了許多,大約是覺得我們的關係拉近了一些。

到陳宅的時候,就見原本被陳母關掉的院門,此時又打開了,隱約能聽到裏頭有人聲傳出。陳琳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大約她也奇怪這個時候誰會上門。我見青子走在後頭,一邊打量著路上的風景,就停了一停,靠到她身邊,低低叫了一聲:“陸小姐。”

青子沒搭理我,徑自往前走。我偷笑了一聲,跟了她上去,見陳琳已經進了院子,就跟著進去。

一進門,就見院中一片黃澄澄的,原來那些院牆和屋門上都貼滿了黃符,粗粗一看,有鎮邪符、辟邪符、甚至還有安宅符,五花八門,貼得到處都是,不僅陳家那六口的棺材上封了長長的鎮棺符,連院中那口水井上都貼了兩道。

清微派是符籙三大宗之一,陳琳這樣的清微弟子在符籙一道想必也是頗為精通,但也清微門人的格調,應該還不至於布置出這樣的符陣,簡直是亂七八糟。

這女弟子站在院中,一張臉燒得通紅,見我瞧她,頓時絞著雙手,有些無措地道:“這……這不是我布的。”

這時候,就聽到內院隱隱傳出了人聲。陳琳往裏頭瞧了幾眼,有些緊張地道:“不知道是誰來了,那兩口棺材就在裏頭。”見我點頭,就趕緊地領著我們進去。

這院子頗大,往裏走了一段,就發現院中的花草全都發黑焦枯,就像是被火灼了一般。我伸手撚了一根草仔細瞧了一眼,裏頭已經是發黑,輕輕一捏,就流出了粘稠的黑液,散發出一陣奇怪的腥氣,湊到青子身邊,說:“這像是被陰火燒的啊。”

這時候,就見前頭出現了一大群人,圍成一圈,熙熙攘攘的,正在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麽。那位披著麻衣的陳母,似乎正在跟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人爭論著什麽,神情很是激動。那中年男子板著一張臉,似乎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就上來兩個人要把陳母給推搡開。

陳琳見狀,遠遠地就叫了一聲:“你們幹什麽?”立即奔了上去。陳母一見到女兒回來,立即掙脫了出來,拉著女兒胳膊。

我和青子走到一旁,沒有上前。那中年男人見了陳琳,臉色倒是一緩,道:“琳兒回來啦,你趕緊勸勸你媽。”

陳琳看了一眼院子裏那些人,道:“二叔,你們這是幹什麽?”

原來這中年人是陳琳的二叔,發福的圓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當然是解決我大哥的身後事來了。二叔煞費苦心,特地把鄭大師給請了過來。可是你媽就是攔著不讓我們動,還指著你二叔鼻子罵,你說這個事兒,你趕緊勸勸她。”

陳母盯著他,氣憤地道:“琳兒交代過,誰都不許動棺材!”

陳琳道:“二叔,這棺材邪門的很,我的確交代過我媽,誰來了也不讓動。”

陳家二叔嗬嗬笑道:“琳兒侄女,叔也知道你是那個什麽什麽的弟子,去學了幾年,不過那都是些花把式,起不了什麽用。這不,二叔特地去把鄭大師請了來,有他在,咱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