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石床

夜風自海麵吹來,帶著微微的腥氣。我被那白猿扛在肩頭,腦袋朝下,這二貨走路又不老實,又躥又跳得,直顛得我想吐。再加身上原本就各種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實在受不了了,就伸手去拽住它脖子上一撮毛,叫道:“慢點,慢點!”也不管這貨聽不聽得懂。

那白猿大約是吃痛,低低地叫了一聲,腳步倒是半點不慢。

“又幹什麽?”隻聽到青子的聲音從前頭傳來。

我被那二貨夾在肩頭,臉衝著身後,也看不到青子,隻能叫道:“這猴子走路太不正經,顛死了我了!”

隻聽青子說了一句:“嫌不舒服就自己下來走。”

我心想,要是你來扶我一把我就舒服了。可心裏頭敢想,嘴上可不敢說,否則這死女人還真有可能把我從這山頭扔下去。也不敢逞能說“自己走就自己走”,就我現在這狀況,這種陡峭的山路,恐怕走幾步就得自己滾下去。

隻能強忍著那白猿的顛簸,為了減輕眩暈,就說:“我們這是去哪,是不是要回家了?”

我這不提還好,一提,就聽青子冷冷地道:“我出門前怎麽說的?”

我不由得懊惱,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知道逃不過去,如實地道:“你說你要是二十天不回,我就去留隨意。”

青子道:“那現在二十天到了?”

我隻能老實地道:“沒有。”

青子冷聲道:“又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我聽她語氣雖冷,但並沒有嚴厲的意味,被她教訓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她其實並沒有生氣。就笑了一聲,說:“以後絕對不敢了!”

我當然也不能就這麽承認錯誤,當即就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當說到肌肉男的時候,不由得一陣心酸。

青子聽完,隻是“嗯”了一聲,卻並沒有說話。

我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問:“我這中間的表現怎麽樣?”問完就緊張地側著耳朵。

隻聽她“嗯”了一聲,道:“還算馬馬虎虎。”

我一聽,隻覺得心花怒放,一時間連那二貨白猿都覺得煞是可愛。自己一個人傻樂了一陣,想到一件事,就問:“徐若梅那個小鬼說的賊賊就是你吧?”

過了一會兒,才聽青子道:“什麽賊賊?”

我不由得失笑,道:“賊賊就是姐姐的意思,小孩子口齒不清。”我怕她不知道徐若梅是誰,就說,“就是在船上黏著你,一定要給你糖吃的那個。”

青子“哦”了一聲,道:“是她。”

我一聽,就知道她等於是承認了。在心裏醞釀了一下,就問:“那小鬼說你出海是去找人?”

這次青子隻是“嗯”了一聲,卻沒繼續往下說。

我琢磨著該怎麽繼續往下問,就覺得一陣海風呼嘯著吹過來。大約是傷後體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仔細一看,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離開了山道,已經到了海邊。不過這地方看著有些陌生,不像是我們之前登陸的那個海灘。

再仔細看幾眼,我隨即就明白過來。這朱砂島又名龜甲島,其原因就是這島的外型,從高處俯瞰像是一隻海龜。當時剛靠近這島的時候,曾經坐著船繞到一周,因此看到過這島的全貌。

我們此時就位於那海龜的脖頸上,再往前走,出現在我們麵前的就是這海龜的腦袋。

我不由有些好奇,就問:“我們這是去哪?”

青子卻沒搭理我,倒是那隻二貨白猿哼唧了幾聲,似乎在回答我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這貨究竟聽不聽得懂人話,趕緊拍拍他,讓它走穩點,別那麽不正經,又躥又跳的。

再往前顛了一陣,隻聽兩旁浪濤起伏,海浪湧過來拍在兩邊的林立的亂石上,激起水珠四濺。我才發現,我們走得這一條道,其實是一條亂石堆砌的小道,略微地高出海麵些許,要是漲潮的時候,說不定就會被海水淹沒。

沿著這龜脖子走了大概有二裏多地,就到了那龜腦袋上。這其實也是個獨立的小島,隻是被這龜脖子連接了起來,就成了一個大龜島。這島也不大,估摸著方圓也就數百米的樣子,隻是一眼看過去,都是高聳的懸崖,山峰陡峭,眼看著高不可攀。

我趴在那白猿肩膀上,四處張望。我雖然不知道青子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但從之前徐若梅那小鬼說的話也能大約猜出,她這幾天應該就是在這座島上。這島上盡是亂石堆,這下可好了,那白猿又躥又跳,直顛得我喘不過氣來,被逼急了就去揪他後脖子的毛,那二貨吃痛,就跳得更歡了,差點真把我顛得吐出來。

好不容易等它消停下來,我暈頭轉向的一看,是到了一處懸崖下。見青子站在那裏,就問:“我們這是去哪?”

青子卻沒搭理我。那二貨倒是哼唧了幾聲,然後扛著我就大搖大擺地走到岩下。我奮力扭過頭,就見那白猿伸出毛茸茸的手指,順著岩壁畫了起來。我仔細看了幾眼,就發現這貨並不是在瞎畫,更像是某種禁製的紋路。

隻是它勾畫得極快,顯然十分熟練,我也沒來得及看清,就聽一陣轟隆隆聲響起,似乎地麵都震了震,再轉頭一看,就見崖壁上打開了一個洞口。青子走了進去,白猿扛著我就跟上。等我們進入後,隻見一道石門隆隆落下,又合攏的縫隙全無。

我這才有些恍然。這崖壁上應該是被布置了某種禁製,是用來控製那石門起落的。這白猿大概是被誰教了這禁製的手法,賴以進出這石門。不知道這教它禁製手法的是青子,還是另有其人。

進去之後就發現,這裏麵別有洞天,天光從高聳的崖頂透了下來,裏頭是個穀地,四麵峭壁環繞,地上生長著一些花草和樹木,再往裏頭去,就見壁上開出一個石洞,進去後就看到了四五進的石室。

裏頭擺放著一些石床、石桌、石椅的,看著並沒有什麽灰塵,其中一張石桌上還擺著一個籃子,旁邊躺著三個半青半紅的果子,看樣子這裏頭似乎常年有人在居住。

我念頭一轉,就說:“你最近都住在這裏啊?”

青子沒搭理我。我正想再問一嗓子,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原來是被那二貨一下子從肩頭卸了下來,丟到當中的一張石床上。

青子道:“在床上歇一會兒罷。”她自己則去了裏屋一趟,取了一本書出來,在旁邊的石椅上坐了,將書在石桌上攤開,一手支頤,慢慢地翻著書頁。

我仔細瞧了一眼,那本書看著眼熟,大概是她出門的時候從家裏帶的。

我咬著牙,忍痛翻了個身,側過身來,就定定地看著她坐在那裏的側影。

“看什麽?”青子翻了幾頁書,說道。

我一驚,忙移開目光,心想:“當然是看你長得好看。”當然這話也就心裏想想,圖個一時之快,真要說出口,那真是皮癢了。就說:“胸口好疼,悶得厲害。”

青子眼皮也沒抬,道:“平時一用功就喊苦喊累,這怪得了誰?”

這可是天地良心,雖說前兩年的時候我確實在心裏叫苦連天的,可是後來幾年,我還是頗為用功的,有時候不練反而不習慣了。不過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還能反駁得了她了?

我就岔了話題,問:“對啦,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這個事情我在路上就一直好奇得緊,“難道咱們之間有什麽心靈感應之類的?”我是這樣想的,畢竟我身上的血契是她傳的,總歸是會有一些特殊的聯係,這也是合情合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