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血偶戲

我過去拎了茶壺,去給他倒上茶水。

老駝子醒悟過來,看著我,眯了眯眼,道:“當年我就是這麽伺候我那師父,嘿嘿。”

我心裏一突,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他媽的,這老東西究竟是什麽意思。他那師父,可是最後被他這徒弟給生生煉成活屍的!

我正心驚肉跳,老駝子卻是沒再往下說,也不知剛才是有意還是無意。這老東西坐在那裏,臉色陰晴不定。

我心裏琢磨著,姓龐那小白臉的背後,究竟是什麽人在指使。照眼前的情形來看,這人會不會也是衝著手鐲來的?他媽的,這些人是不是瘋了,就為了一個捕風捉影的傳說,殺人放火,無所不為。

我正有些出神,就見老駝子從椅子上起身站起,用引屍鈴把龐貝招了過來,朝我道:“領頭的就是這人?”

我點頭說是。

老駝子手搖引屍鈴,口念咒文,如法炮製。我全神貫注,也沒看明白裏頭的玄機。龐貝麵目呆滯,雙目睜開,隻是同麻老大一般,兩隻瞳孔都縮成針尖,隻剩了一片眼白。

老駝子柔聲問道:“為什麽要襲殺榮華殯儀館?”

龐貝嘴皮張合,含糊地道:“為了報仇……他們害死我姐姐、姐夫……還有我師父……我好恨,好恨……”

老駝子“咦”了一聲,似乎頗為意外。我自然是明白當初這段因果的,隻是沒想到這龐貝會在這時說了出來。

老駝子接著又問了幾句,神情倒是越發地古怪,突然失笑道:“這小子居然還是茅山派的門人,還真是有趣。徒兒,你怎麽看?”

我琢磨了一下,說:“這人法術厲害,不過他究竟是什麽來曆,從來也沒跟我們幾個說起過。”

老駝子“嗯”了一聲,道:“一個茅山弟子,居然去幹起獵頭,殺人領賞,當然是不會跟你們透露身份。”

又問了那龐貝幾句,老駝子當時就啞然失笑,道:“原來這人已經被逐出茅山門牆,這事兒也跟麻大昭那幫人有關,怪不得對他們幾個恨得咬牙切齒。”

當年這小白臉領著薑楚紅夫婦上門,後來引得薑梁二人很是不快。幾人離開後,這姓龐的就消失無蹤,原來是被茅山給逐出了門牆,最後竟幹起了獵頭這行當。

老駝子冷笑了一聲,道:“這茅山派果然沒幾個好東西。”聽這老東西的口氣,似乎對茅山一派也是極為厭惡,也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麽。這點倒是跟我對上了,自打陳元德那牛鼻子起,我就對茅山派再沒半分好感。

老駝子把手背在身後,又問了一句:“除了你自己想報仇,是不是還有人指示?”

龐貝點了點頭。

老駝子露出一絲笑容,繼續道:“這人是誰?”

我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嗓眼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小白臉,隻想知道究竟是哪個王八羔子在暗中搗鬼。

老駝子的聲音落下好一會兒,這龐貝卻是紋絲不動。

老駝子似乎微微有些錯愕,又緊接著問了一聲。這龐貝,依舊是不動。

我不由有些奇怪。照理說中了這老東西的手段,姓龐的就算是不知道幕後雇主是誰,也應該搖搖頭,不應該是這種反應才對。

老駝子黑著臉,又問了一句:“這人是誰?”見龐貝沒反應,又是連著問了數句,而且一句比一句聲音急促,一句比一句嚴厲。

我覺著很有些不對勁,突然就注意到龐貝原本翻白的雙目中滲出了一個血點,然後就飛快地擴散了開去。

老駝子罵了一句“我草”,猛地搖晃引屍鈴,念了一段咒文,發出一個急促的音節,那龐貝頓時就閉了眼,晃了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我過去伸手在他脖子上探了一下,還有微弱的脈搏。再仔細一看,這人臉上青筋暴起,眼皮突突亂跳,這是逆血衝頂之兆,要是老駝子剛才稍微慢上一拍,這姓龐的此時恐怕已經腦顱爆裂而死。

“他媽的!”老駝子麵目猙獰,正在破口大罵。

我起身問道:“師父,出什麽事了?”

老駝子原地轉了幾個圈,怒氣衝衝地道:“逆血衝頂,他們的,剛才老子要是反應稍稍慢上一拍,這小子的腦袋就爆了!”

叫罵了一番,終於消停了下來,繞著龐貝仔細看了幾眼,冷笑起來:“老子差點還看岔了。這玩意兒不是逆血衝頂這麽簡單,要是剛才差上一步,徒兒,咱們兩個恐怕都得去見閻王!”

我聽得有些糊塗。瞧這龐貝剛才的模樣,確實是逆血衝頂沒錯,但逆血衝頂,最多也就是讓這小白臉腦顱爆裂而亡,對旁邊的人卻是無礙。

老駝子嘿了一聲,道:“這人的腦袋八成被人下了某種禁製,隻要被問到緊要的事情,這禁製就會自動被觸發。嘿嘿,好手段!嘿嘿,好心機!”

我被這老駝子說得也有些變色,要是剛才這老東西稍微反應慢些,我不是連什麽都不知道就做了冤死鬼?真他媽的,這王八羔子!

老駝子臉色陰沉得發黑,朝我道:“這人平日裏都用過什麽法術?”

我又不是真的福田狼,哪裏知道這姓龐的擅長用些什麽法術,就把當日被他布置在殯儀館的“血食靈”描述了一遍。

老駝子聽完,點頭道:“血食靈。”

我心裏一跳,沒想到這老駝子也知道。又把之前在林中,龐貝如何斷禿子一隻手腕的過程說了一遍。

老駝子“嗯”了一聲,道:“血偶戲。”

我就隻知道這兩個,道:“其他就不太清楚。這人平時藏得很深,就算用法術也不會當著我們的麵。”

老駝子冷笑了一聲,道:“這人用的是降術,當然不會當著你們的麵用。嘿嘿,一個茅山弟子居然去學降術,真是有意思。要是讓茅山那牛鼻子掌教知道了,還不得氣得跳腳!”

我記起一件事,就說:“這人的法術,好像就是跟他背後的雇主學的。”

老駝子“哦”了一聲,有些恍然,道:“老子剛才還在想,種在這人腦袋裏的禁製是什麽,原來是降術這玩意兒。”

死人臉在筆記中也提到過降術,不過據說這降教早在百年前就覆滅了,沒想到現在還有這麽厲害的降術高手。就說:“師父,聽說降術這東西邪門得很,會不會有什麽古怪法門,可以追蹤到我們這裏?”

老駝子臉色一沉,道:“還是徒兒你機警!降術這玩意兒……誰也說不準,倒還真有這可能!”去龐貝身上又是一番細查,站起身來,臉色卻是陰晴不定。

我在心裏醞釀了一番,趁機就說:“師父,也用不著太擔心,徒弟剛才也隻是隨口一說。師父的化屍蟲如此神奇,就算這人身上被人動了什麽手腳,也發揮不出什麽來。”

老駝子看了我一眼,笑道:“徒兒,你似乎對為師的化屍蟲很是感興趣?”

我低了低頭,忙道:“是徒弟說多了。”

老駝子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笑道:“用不著緊張。你是我徒兒,師父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遲早會教你的。”

我立即道:“多謝師父。”

老駝子笑道:“徒兒你天資不錯,跟著師父一段時間,也就學會了。不過這化屍蟲有個缺陷,就是沒有解法。”

我心裏咯噔一聲,胸口猶如被大錘重重砸了一記,猛地抬起頭,就見那老駝子一雙灰白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臉上似笑非笑。